然而,这只手却不肯轻易地放过他。
池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手的主人正在逐渐收紧对他腕骨的束缚。
同时,就像是知晓他的伤口位置似的,这只手的指腹,正不偏不倚地按压在他的几处创面上。
即使未将指甲深陷进去,这股堪称非人的力道,还是让他痛得神色扭曲。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了自己腕骨碎裂的声音,巨大的声响,几乎震得他耳鸣起来。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不可能洪亮到这种程度。
让他感到耳鸣的声响,源于自己嘶哑扭曲的嚎叫。
他想,他已经知晓这只手的主人了。
池晟控制不住地战栗了起来。
事实上,他之所以会受了一身的伤,完全是拜这只手的主人所赐。
在部分旅客的夹击之下,他虽然做不到安然无恙,却不至于被伤成这副样子。
如果不是狡黎的刻意引导,他又怎么会承受了所有的攻击,而狡黎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甚至无聊地打了好几个哈欠。
他拼了命地抵抗,才避免了命丧黄泉的结局。
偏偏他还生不出任何恨意,实力太过悬殊的关系,让他只想赶紧逃离这个让自己本能恐惧的人,而不是事后进行报复。
池晟承认,他怂了,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放开他吧。”
正当他以为,自己即将失去这只手腕的时候,站在他对面的寇栾,忽然轻轻地开了口。
瞬间,已经痛到麻痹的池晟,重新获得了自由。
解除了加诸他身上的枷锁之后,狡黎甚至“友好”地对他笑了笑:“火气太大的话,可以适当降降火。”
面对狡黎这句明劝暗讽的话语,池晟只能憋屈地沉默着。
此时,站在狡黎身边的寇栾,选择向前一步,主动拉近了自己和池晟之间的距离。
直视着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男人,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既然你质问了我,那我也想问问你,作为曾芸静的男友,你又做到了什么?大概……还没有狡黎多吧?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虽然还没从曾芸静死亡的冲击中恢复,但寇栾明白,他不该事事都躲在狡黎的身后,尤其是面对眼下这种堪称荒诞的情况。
即便他要对曾芸静的死亡负责,池晟也是最没有立场,开口谴责他的人。
“我……”
池晟的目光闪烁,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反驳的借口。
他的确什么都没付出。
即使忽略掉寇栾全程的付出,狡黎作为一个局外人,都在最开始的时候,背着曾芸静,跑了很远的距离。
假如换成他,两个人很可能早已成为了蝗虫或是旅客的盘中餐,根本坚持不到最后。
“我……我是新人,没有经验!”总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池晟梗着脖子嚷嚷道,“你忘记你在游戏开始前,承诺了小静什么吗?你明明答应过她,你会安全地带她出去!现在,请问你做到了吗?”
“我没做到。”寇栾目光坦然地望向池晟那双心虚的眼睛,“但我是新人的时候,至少不会将‘没有经验’四个字,作为自己无能的借口。”
“哈哈——”池晟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自夸的话谁不会说?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有些人,还真是恬不知耻。”阮妄忽然插了进来,她的目光在俩人之间,飞速地流转而过,语气懒洋洋的,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既然你们的视力,都比不上我,那我就大发善心,为你们提供一则补充信息——”
“刚刚那个女人,选择主动松开了某人的手不假,但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在她松手的那一刻,某人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甩开了她的手。”
闻言,池晟“唰”地白了脸色,整个人像是被惊雷劈中一般,身体瞬间摇摇欲坠了起来。
“佯装的深情,竟然也能感动自己。”
阮妄摇着头感慨道,作为对她的这番话的总结。
毫无疑问,这句总结对于池晟来说,相当于正中红心的一击。
他再也无话可说。
池晟呆呆地立在原地,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只是安静了很多。
“让开。”
寇栾面无表情地扫了对方一眼。
闻言,池晟慢慢地抬起头。
他的目光空洞,眼中失去了焦距,好像在看身前的人,又好像在看向某个虚幻的点。
见对方没有让路的意思,寇栾毫不留情地推开了他,大步流星地向前方走去。
刹那间,作为一个身高一米八的成年男性,池晟竟然像一片纸板似的,被寇栾直接一胳膊挥到了地面上。
肉身拍击铁皮,立即发出了响亮的撞击声,但池晟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整个人都陷在失神的状态里,无法自拔。
然而,此时已经无人会在意,他究竟是伪装的,还是真的丧失了理智。
唯一会在乎他的人,已经在几分钟前,失去了性命。
“你要去哪儿?”
面对寇栾突然的离去,阮妄显得有些好奇。
“驾驶室。”
寇栾头也不回地做出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