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铎认为有这个定时点火装置,即使纵火犯不在现场,也能实现放火。
“有必要这么麻烦吗?”途灵的程序思维逼迫她思考纵火的最优路径,说:“丹焰楼又没上锁,直接走进去放一把火,逃之夭夭,不是更高效?而且还能保证火一定能烧起来。”
焦棠不禁代入纵火者思路,分析:“如果纵火的人无法单独行动呢?时值中午,纵火的人既不能长时间脱离人群,又要保证起火时候有不在场证明,制作简易的起火装置,是更妥当的做法。”
“我也持这种想法。”齐铎掷地有声:“纵火者只要拿着香囊,走到无人关注的角落,就能完成一场预谋的火灾。而那个无人关注的角落,就是起火柱子外面对应的地点。换句话说,纵火犯甚至不用进入丹焰楼,也能把点火装置送进楼里,导致屋里的木柱子起火。”
齐铎转身让途灵展示丹焰楼的建筑图。
途灵触动屏幕,按照齐铎的指引,最后画面定格在一楼的墙外。
大家顺着齐铎的手指,立即看见墙角一个方形的洞。
齐铎笑道:“我也是现学现卖,见笑了。我查了资料,这个墙角开出来的方形的洞叫风洞,因为古代的柱子都是木作,为了通风防潮,所以有些主人家会在柱子旁的墙上打一个洞,便于风流动。我在丹焰楼的风洞那里找到了一个东西。”
他也不藏着掖着了,将东西搁在桌子上,是一截水管,直径大概六、七厘米,堪堪容下金属球。大家瞬间明白,风洞只是一个洞,金属球即使丢进去也没办法准确滚到纵火犯指定的位置,只有通过这截管子,才能将金属香囊直接输送到柱子下。
途灵用电脑模拟演示,画面中水管穿过风洞,形成一个密闭的滑梯,然后金属球从滑梯上滚下,恰好落在水管与柱子的缝隙处,卡主不动了。
她调适时间,大约五分钟后,线香燃烧到底座位置,引燃线被点燃,滋啦一下,香囊内冲出火焰,那火焰短暂猛烈,却足以让火星附着到上方的帷帐。不一会儿不起眼的小火逐渐烧成大火。
画面的展示直观简洁,玩家看完,心悦诚服。
齐铎:“能利用装置杀人,说明凶手钻营心思,绝不是一场杀人未遂的火灾就能打发的。”
焦棠:“所以凶手一计不成又生二计,放火杀人不成,又制造密室谋杀?可是……”有一处地方她认为不合理。
“既然凶手有杀人的决心,为什么不再窗外往屋子里泼一桶油,让火烧得更旺点?当时检查丹焰楼时,她就觉得这场火是“雷声大雨点小”,没有看上去严重。试想由帷帐起火,蔓延到家具,再到熏死或者烧死人,这个过程用时少说也要半小时,案发时又是中午,丹焰楼又处于交汇地带,一旦起火很容易引起注意。如果她是凶手,就会考虑怎么样让火势加剧,让丹焰楼的梁栋烧断,让木头发出的浓烟更大,彻底掩埋要杀的人。
而第二宗案件中,凶手已经沉浸在密室与斩首中,比起第一宗纵火案件情节要恶劣很多,说明凶手的精神状态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正因为两宗案子间隔时间很短,凶手精神扭曲程度又进展太快,所以焦棠才觉得不合理。
唯一的解释只有……焦棠愕然出声,说:“凶手纵火,其实不是为了杀人。”
其余人听出弦外之音,周寻音激动道:“你的意思是,凶手放这场火不是为了杀人,而是有其他目的?”
什么目的呢?大家努力发散思维。
焦棠试探性发言:“火灾的结果有三个。第一个是猫死了,第二个是郭昊活着搬到不朽堂,第三个是顾景方搬到汀水榭。现在郭昊也死了。或许这把火就是为了逼郭昊搬走,搬到不朽堂那边。”
齐铎也深以为然:“郭昊只有搬到不朽堂,凶手才能实施下一步犯罪。也就是说,郭昊是密室犯罪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
周寻音从信件的迷茫中找到了新的调查出路,站起身,豪横拍掌鼓舞士气,说:“那接下去就是弄清楚郭昊作为密室谋杀关键一环,到底起的什么作用。”
“现在有两条线摆在我们面前,中心线是密室现场,外围线是写信人的身份。我建议我们兵分两路,双线推进会更有保障。”周寻音仍然老练的安排起任务来。“我对走访工作比较熟悉,现场调查能力也不如焦棠你们,所以我决定负责外围线,继续查信件来源。”
途灵随后举手:“我喜欢搜集地形和NPC数据,建立数据库,所以我也加入外围线。”
焦棠毫不犹豫地选择:“我选中心线。”
齐铎:“中心线。”
肖长渊以两个人的选择为依据,此外私心告诉他,在焦棠身边“躺着”比较安全,所以他生怕被落下,急忙说:“我也是中心线。”
“哥,我也……”吴见故慌张地指自己,“想去中心线……”
周寻音问他:“你说说你的具体能力,按劳分配,别剃头挑子一头热。”
吴见故顿时萎靡,他的能力一般不好明言,一旦说出来好感度就会唰唰往下掉。
但此时五双眼睛逼视下,他只好硬着头皮说:“我先保证我是一个好人,你们听完绝对不要对我有偏见。”
他如此信誓旦旦,霎时勾起大家的好奇。
吴见故接着说:“我的能力特别唯心,姑且就叫‘借阳术’吧。意思就是,在我受到鬼怪攻击时,能够借其他人的能量挡身,那样我受到的伤害就会减弱,但被借能量的人寿命就会缩短,如果NPC或者玩家很脆,就很容易因为被我借阳死掉。当然,我借阳成功的概率是百分之八十,有时候遇到强悍的对手,需要靠身体接触才能实现盗取能量来护身。”
听到这里大家终于明白为什么叫“借阳术”如此邪门的名字了。
他一看众人面色,慌不着调地解释:“但是我保证,我从来没用在玩家身上,我都是借NPC的寿命来抵御伤害。只是……NPC的能量和寿命毕竟太少,所以通常借一借就要死点人,借得多就会引发小规模的死人事件……”
这么逆天的能力被他说得吞吞吐吐,可是在场玩家的心里难免膈应,假如吴见故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那必定是进入现场第一个要被铲除的人,没有哪个玩家敢留这样一颗定时炸弹在身边。
周寻音稳了稳情绪,轻飘飘说:“姐信你是一个好人。好人就要行善,要乐观,对世界充满信心。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吴见故啊了一下,问:“那我的能力可以去中心线吗?”
周寻音想说,你这能力去哪都不合适,不过话挑容易入耳的说:“你更适合我们这一组。理由是我和途灵一个急性子,一个慢性子,不像你是做销售的,擅长来和NPC打交道。”
吴见故闷闷点头,“行,我听你的。”
分完组后,焦棠将幻境所见的宝殿和虫子等描述了一遍,又交代了汀水榭的神像一事,众人皆以为奇。
焦棠皱眉:“我认为幻境不全是是虚构的剧情,而是扭曲了的事实。结合肖长渊的梦境来看,其中有一句话特别引起我的注意。”
“什么话?”肖长渊炯炯看她。
焦棠淡然回视,那种眼神叫肖长渊特别心安。
她压低声音,念道:“阿罗汉,阿罗汉,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就是这句。”她恢复音色,解释:“过去现在未来是三世说法。这句话的意思是,过去现在未来的念都是转瞬即逝,是一种相,事物的相是会变化的,人很难把握不住。肖长渊见到的宝殿,以及有眼睛的神像是过去的相,我见到的宝殿以及无目神像是现在的相。诸法无定相,所以我们看到的事物都不是本质,我们被困在一种表象里出不去。我猜,让四象园出现漩涡,还有能量场混沌的,也就是那个制造表象的人,就是雕刻神像的释子。”
一阵尖锐的疼痛钻入肖长渊的脑袋深处,他捂住一边太阳穴,恼恨地问:“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把我们引进去幻境,还打算杀我们?”
焦棠问他:“我看见的人没有五官,只有一张人皮。你看到的呢?”
“我没看到脸,只看到后背。”肖长渊努力回忆那个孤冷青灯下寂寥的背影。
焦棠却摇摇头:“或许那个释子没打算杀你。在你的梦境里,要杀你的人是木屋里玻璃后面那个人。你能说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肖长渊猛地摇头:“你这么一说,我真觉得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焦棠:“你再想想,我们的幻境里,除了人、神像之外,还同样出现了一个象征的物体。”
肖长渊瞪大双眼,茫然思索。
焦棠轻轻说道:“是一头像猫又不是猫的怪物。”
“对。”肖长渊拍膝盖,恍然叫起来。要不是那只东西突然出现,他不会从木屋去到宝殿。
焦棠笑道:“你们知道我还在哪里见过它吗?”
吴见故搓搓胳膊,小声说:“你这样特别像在讲鬼故事。”
途灵轻哼一声,“这可不就是在讲鬼故事吗?”
焦棠神秘兮兮地将红轿子与昧火楼遇鬼怪一事说出来。大家这时候才发现原来邪祟这么早就隐匿在身边了,不禁后背发凉。
焦棠说:“我能感觉这个东西和无目神像不是一路的。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齐铎一听,眉头立刻皱起,这个不成熟的想法一听就不是什么安全的想法。
果然,焦棠语出惊人:“我打算今晚再入一遍幻境,将它引出来。”
房内刹时落针可闻,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鼓励她,还是该劝阻她。
还是周寻音拎出大姐气势,竖起大拇指,夸道:“你的牺牲精神值得我们学习,好样的!”
齐铎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但也没说什么。
焦棠浑然不觉这个决定有多危险,满腔兴奋地说:“如果能引出它,或许能弄清楚神像和释子的本质。看破色相,就能看破四象园存在的更深层次的矛盾,也更能理解凶手杀人的动机。”
这话很有感染力,几人一扫疲倦,都想立刻扑到各自的任务上去。此刻天已拂晓,没有人喊着要去休息,反倒精神倍增。
恰巧途灵的电脑滴滴响起提示音。她点亮屏幕,眼睛立刻大放精光,说:“不朽堂的刑侦人员上传了一部分信息。”
几人连忙围到她身边,一目十行,读起案件的官方调查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