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天,我打着哈欠来到食堂中,慧子顶着一双黑眼圈与我坐在一起,我们二人吃了晚饭,都不想去上班。我们决定一起旷工,她去陪朋友过生日,我走在黑漆漆的森林中呼吸着新鲜空气。
石班长打电话过来,问我为什么不去上班,我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我说:“时间都晚了,我的精神状态实在是太差了。”
他说:“没关系,你来,你来我就给你补卡。”
我摇头,我一点也不想去,他说:“慧子呢?她怎么也不来上班?”
我说:“我不知道……”
他说:“你帮我问问她。”
我给慧子发消息,慧子说:“我不想去上班。”
我问:“那我怎么回复石班长?”
她说:“你就当做不知道我去哪里好了。”
我说:“那好吧。”
于是,这一日,我和她都旷工了。为避免班组长找上老师问我的旷工原因,我和老师说明了旷工原因:“就是,前天我去三线支援,被叫去贴mos管。因为太闲了,贴完了,没事儿干,被三线班长叫去打螺丝。我刚上线才学没一会儿,就听到他们领导说:‘她一个烧录的打什么螺丝’,后面我发了会儿呆,没注意他们领导说什么。反正,后来,三线组长叫我去贴mos管,叫那个原来贴mos管的大妈和我换岗位……反正就是把轻松的岗位丢给我干,我回去贴mos管,问了一下同事刚刚发生了什么情况,那同事告诉我刚刚那组长说大妈没有证,不能贴mos管,大妈说她会贴,组长死活不信,就让她去和我换岗位,反正我听这话听得挺不对劲儿,我也没证。在我打螺丝那会儿,有同学问大妈会不会打螺丝,大妈说她不会打螺丝,我就郁闷了。
跟我一样也是烧录的同学都上线打螺丝了,凭什么我不能打螺丝?而且这三线领导咋知道我是干烧录的?那么多员工,他记我记得那么清楚,我都不认识他是谁。我就想起来上班的时候,一个比较关照我的班长曾经来过,还问我在这儿好不好玩。我感觉,应该是因为他的原因,我被关照了。但是,让一个不会打螺丝的大妈来打螺丝,这不明摆着有什么大问题吗?后来我自己去帮大妈打了会儿螺丝,我跟她聊天,她说她以前在四线就是贴mos管,她本来就是贴mos管的,但那个班长怎么样都不信,还说她没证儿,我在和大妈学打螺丝时,那班长路过我,也看到了我,他没说什么,还笑了一下。后来,我学会打螺丝之后,帮大妈打螺丝,那班长来骂我,我知道他想和我吵,把事情闹大,然后让领导看见,这样领导就会让我去打螺丝。但我嗓子不好,和他吵不了。后来我又被喊回去贴mos管,大妈年纪大,她本来就是贴mos管的,而且后半夜那么长,我就有点儿愧疚。反正这几天我在三线待的有点憋屈,于是今天旷工了。”
我:“我要去打螺丝不是因为太善良,整件事就奇奇怪怪,如果我不上去打螺丝,在领导眼里我就是个被关照的人,几个领导不说,但肯定有意见。虽然其他人并不知道后来因为我要和大妈换岗位,班长要和我吵,我吵不了。
我:“昨天我和球球去医院打算看嗓子,太贵了,就没去了,我打算回贵阳再去看。然后今天班长微信问我为什么没去上班,我说老师找我。”
我:“虽然我能力不行,但不管怎么说,我也打过的吧,第一天来的时候我就上线打螺丝,虽然打的不怎么样,后来换岗,我到线下打螺丝,也不见得能力实在是差的不行,而且人不都是慢慢学的吗,而且那台机不需要速度,我完全可以胜任。”
木老师:“其实你也别有太大的想法,这个当时我给那个产线上说过的,就是说你是比较听话的学生,然后那个组长说你做的也挺不错的,所以说就会关注你一下,不是说要针对你这些东西,你也别太想太多。”
我叹了口气,妥协了,我在白光身上学会了诚实,诚实是审视自己内心的良药,也是让别人审视自己内心的良药,不管老师怎么看我,我都无所谓,是我该挨的。
或许的确是我自己身上的问题。
我说:“嗯好吧,反正我就把我旷工的理由说一下,怕到时候组长如果真的问话什么的,而您也不知道具体原因,两边不好交代。”
木老师:“没事,没关系,你也不用太有太大的压力,该正常上班就正常上班,如果不舒服的话,就请假休息呗。”
我说:“我上回请假,都不让我请,请假基本都不让请,除非拿病历单出来才算请假。”
木老师:“没关系,如果真的不舒服的话,他不请假的话,就不用管他,然后直接去开一张病历,单发在群里面或者发给他就可以了。”
我说:“我心里不太舒服,要是去医院开张病历单,医生和组长是不是要骂我有什么大病。”
木老师:“这个很简单,你直接给他说,我就想请开个病例单,想休息一天,想请假,他们都理解的,因为都懂的。”
我说:“那好吧。”
我答应着。
于是这一晚上,我旷工了。
到了星期六这日,宿舍楼下近一个星期的会场布置已经完工了。公司举办大型周年庆,老师纷纷提醒我们要戴好厂牌,如果不戴好厂牌是进入不了会场内的。而且到了晚上的时候,要根据厂牌号抽奖,如果没有厂牌就领不到奖。
当夜,我看着师父在另一张桌前落座,我已经没有当初的热情。三线已经磨去了我大部分的锐气,师父招呼着我过去落座,我不好意思的笑笑。
夜空繁星点点,一锅一锅的海鲜被端上桌,我毫无胃口,屏幕上闪现抽奖名单。我离开现场回到了宿舍,刚回到宿舍,球球和欢欢还有睿睿纷纷打电话给我,告诉我我获奖了。
我下楼时,已经来不及去领奖了。她们安慰着我说:“上班的时候,组长会发的。”
我应着,孤身一人在附近四处闲逛,不知不觉来到一片麦田中。我坐在田边,望着无尽的麦田,风轻轻吹动麦子,情不自禁的,我想起白光,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回想起我坎坷的前半生。凭什么,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巧合不提醒他,为什么不是让他梦到我,而是让我苦苦陷入这段单相思中?
为什么要先让我沉醉其中?
我望着漆黑的天空,它深的没有尽头,如我这空洞的双眼,为这被逼的喜欢一个人而感到迷茫,我不喜欢这些巧合。为什么要让这些巧合提醒着我而不提醒他?我不明白……
每当我想起,他跟我说他的旧爱,我的心发酸,喉咙发酸,眼眶发酸,这股蔓延的酸意揪扯着我,我没办法不去想这些,我好无奈,我好累,我一人在那被遗忘的时空中苦受着煎熬,我无助到想死,那时的我是多么绝望,那时的我是多么的想死,那时的我多期望迎来救赎……
我的眼泪越来越多,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我无助地望着麦田,扪心自问——喜欢他真的出自我的本意吗?
我越哭越难受,哽咽声不可自抑,眼泪打湿了我的袖子。一滴一滴泪落下,一段久远的记忆随着落下的泪绽放,我忽然想起在我五年级时,我做了个梦,我梦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坐在田边哭,她哭得伤心欲绝,田野上空传来一阵抽泣声,那时我的视线被麦子遮挡着,我离她很近,离她很近,我想靠近她,梦中非常迫切,可是,在我即将靠近她,抬手撩去她的头发,想看清她的脸时,梦醒了。
此时此刻的画面多么的眼熟,它就是我梦中的画面。
悲伤淹没了我,我来不及去想太多,只想一昧沉浸悲伤中,是不是哭的越惨,这样我就不会挨报应了?我好难受……我好痛……我宁愿、宁愿从未来到这世上。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我只知道我哭了很久,没有一个人来打扰我,我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宿舍,浑身无力的躺在了床上。我将泪水藏入黑暗中,将无力融入被窝里。散乱的头发遮住我的视线,我控制不住颤抖的手,把白光移入黑名单中,我伴着酸涩的眼泪入眠。
梦——
一个鬼出现在我的眼前,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白光发消息给我,他的急切感笼罩在我的心头,我的手机键盘打不出字。我站在烧烤店前,头上的树叶轻轻摇动,我本来打算去买瓶水,可是我的手机在嗡嗡地振动着。
我与白光的聊天界面跳入我与鬼的聊天界面,我滑动屏幕,怎么也退不出聊天界面。
鬼:“不要纠缠他。”
鬼:“不要发消息给他。”
鬼:“我警告你。”
鬼:“他不是你的缘分。”
鬼:“第一次警告。”
鬼:“第二次警告。”
鬼:“第三次警告。”
白光发送消息的速度越来越频繁,聊天界面退出来,我点入白光的消息,他与我的聊天界面跳出来,我正打算回复他,忽然,根根黑发从手机屏幕中滑下,它们占据了我的手机屏幕,密密麻麻如爬虫。
鬼:“我警告你。”
鬼的头像渐渐放大,他的怒气越来越强烈,我被他的怒气围绕着,手机被吓掉了,而我也被吓出了梦境。
醒来时已是半夜,我的枕头已经湿了大半,我把白光移除了黑名单中,我本以为他是我的缘分,在此之前,我一直想毁掉我的缘分。
可是当我突然得知他不是我的缘分,我的心又忽然绞痛了。我越来越讨厌这矛盾的心理,我的脑中一团混乱,我看着我与他的聊天界面,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我可以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么?就是……你是谁?”
我的眼泪接连不断的掉下来,我不知道怎么了。这晚他没回复我,我想拉黑他已经想了十天半个月,可是当我真正拉黑他时,这场梦又让我放不下,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来折腾我。
我点开他的朋友圈,一条个性签名赫然出现在我眼前——不想理你。
一大早醒来,球球告诉我:“昨晚屏幕上的名字不是你的名字,读音相同,但姓氏不一样。”
我愣了一下,后来,她们都去上班了,寝室里又剩我一人。我把情绪收了回去,我在朋友圈中发了条动态,希望精神状态别再这么糟糕。
随后,迷迷糊糊中,困倦来临,我陷入短暂的沉睡。再睁眼,耳边再没有心里的声音,眼前清明了不少,身体没了一阵无力感,这一早上我的精神状态再没像之前那么糟糕了,我的精神状态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可是我的心中没由来的袭来一阵恐慌感。
这一刻的我恍若一个普通人,感受着所有恐慌,感受着来自世界的压力,感受着自己的渺小。我的头脑从没像此刻这么清明,我感觉,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的眼泪滴滴落下,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望着一片虚无中,脑中空空,我的朋友圈仅对白光可见,我忍不住把事情联想到他身上。
我突然害怕我的精神状态会转移到他身上,我的思绪一片混乱,只有担忧和害怕包裹着我,我被所有情绪揪扯着,我再也理不清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现实,我的眼中一片泪雾,混乱、混乱,只有无端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