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场面冷凝了几分。
这年轻宦官语气虽诚恳,但言辞间却颇有种威胁的意味。仿佛时媱不答应,便是不给公主面子。
祁晟扫过对方低垂的头颅,眸光沉沉,心中闪过一丝杀意,在稍作忍耐后,将目光落在了时媱身上。
略带询问道:“可以?”
“当然。”
没有任何犹豫,时媱满口答应,并递上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本着顺其自然,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原则,时媱很放松的跟在了这位小赵公公身后,往内苑的方向走去。
或许是太过自在,哪怕是在宫中见过不少世家贵女的赵元禄也不禁有些侧目,稍稍放缓了自己的脚步。
“姑娘和指挥使一定认识很久了吧?奴才在京城时,从未见过指挥使这般担忧过哪个女子。”
刚才,怕是已对他动了杀心。
听到赵元禄这么说,时媱装作很讶然的样子,轻声道:“没有吧,赵公公一定是瞧错了,我与指挥使相识并不久,又怎会担忧我呢。”
接着犹疑的停下脚步:“莫非公主以为我和指挥使相熟,所以才将我请来的?可我……”
见她眉目间不似刚才轻松,甚至有想要离开的意思,赵元禄连连道:“姑娘莫多心,是公主听驸马说,你为救下无辜女子,深入虎穴,不禁赞叹世间有如此巾帼,想见一见。这才托着指挥使的这层关系,将你请来。”
当然,依他猜想,也是为了弥补。
通过维护好和傅景修有关的人和事,弥补自己因怀疑与监视带来的不安。
赵元禄心事重重的想,自到了北地,公主就越发疑神疑鬼。
凡是出现在驸马身边的,都会去调查,哪怕是祁晟,更因为是祁晟。
不知道公主从什么地方得知,越是和丈夫亲近的男子,就越会相互遮掩,欺骗妻子,豢养外室。
她以为时媱就是。
但探子后续的调查证明,祁晟与这女子关系匪浅,是决不允许他人沾染、觊觎的存在,哪怕是他的师兄。
不过,作为镇北王留在嫡亲妹妹身边的暗探,赵元禄还是选择继续深挖,以免出现什么纰漏。
这姑娘是凭空出现在祁指挥使身边的,身份不明,来路不明。
这本没什么,但当他一路摸到崇安县时,线索就断了。而且……赵元禄略低下视线,眸光不定。
就在他要查到什么的时候,上面直接递了话过来,叫他不要再查了。
不要查的可能只有两种,要么她是自己人,要么就是身份十分特殊,再查下去就会有危险。
是哪种呢?
赵元禄不禁陷入沉思。
“原来是这样。”时媱恍然道,“多谢公公提点,一会儿见到公主,可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望公公一并言明,民女还从未见过这般尊贵的人,怕有失规矩,冲撞了公主。”
说着,时媱从腰间掏出一袋银钱。
程思嘉听说她要去公主别苑,特意叮嘱她准备的,以备不时之需。
“使不得。”赵元禄推拒。
楼阁近在眼前,他连忙做了个请的姿势:“公主就在里面,还请姑娘稍微等一等,不要走远。”
时媱点点头,探究的打量着周遭。
若说燕园在林荣轩金银财宝的堆砌下,已足够富丽堂皇,那么这个在冬天仍绿意盎然,甚至花团锦簇有违季节的别苑,则更显特殊。
若非她露在外面的手依旧寒凉,只怕以为现在是春天。
没有等太久,元禄公公就走了出来。微微点头后,示意时媱跟上,缓步踏了进去。
甫一进入阁楼,时媱感觉整个人的身体都回暖了。侍女放下厚重的帘子,将冷气隔绝在外。
所有来往的仆从低眉垂首,并未去看来人是何模样,更不会交头接耳。
“我就陪姑娘到此处了,这位是杜嬷嬷,姑娘随她进去就好。”元禄牵动起唇角,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时媱敏锐的察觉了这位宦官情绪上的波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身前的人。
妇人年纪不上不下,约莫五十岁左右。她鬓角泛白,头发梳得服服帖帖的,仅用一根墨绿的玉簪在脑后束起。
身上穿的锦绣衣裳,和乡下的土财主比,也是不输。
她略显傲气的打量着时媱,语气颇为不善:“跟紧我。不要东张西望,公主若没问话,也不得抬起头。”
许是在宫里呆久了,也或许是康乐长公主过于善待这位杜嬷嬷,叫她养成了颐指气使的态度。
还未离开的元禄冷声道:“杜嬷嬷才是莫忘了规矩,时姑娘是客,是指挥使的人,不是你手下的宫女,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还是说……嬷嬷最近诸事不宜肝火甚旺,才失了分寸。若是如此,不如暂且休养去,也省得让公主担心。”
杜嬷嬷闻言,耷拉下来的眼皮微颤,冷哼一声后再次看向时媱,这次则温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