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时的官山镇,飘着些湿冷白雾。
镇门旁还立着个巨大的石雕棺材,棺盖上雕刻着棺山镇,还用黑墨描过了,棺身系着红绸。
刚进入街道,便见两旁近乎皆是棺材铺和纸扎铺。屋檐下都挂着红灯笼,即便街道无人来往,灯笼里的蜡烛也都点着,透着红光。
无一店门禁闭,皆是大大敞开,能看到院儿中央或是铺子中央未做完的棺材,棺材旁的地上尽是木屑。
店门外右侧还摆着张小供桌,桌上点了香烛,还有一碗盛得高高的糙米饭,饭上竖插着一双筷子。
只有给死人供饭,才会把筷子竖插在饭里。
供桌底下还有个黑铁盆,里面是燃完纸钱的灰烬,黑乎乎的满满一盆。
越往镇子里深入,店铺就越大,除了摆放着棺材,还摆置着些纸扎,童男童女、纸马金元宝,应有尽有。
“你看这些元宝做得多好啊,看着跟真金似的。”鸢璃感叹道。
“因为官山村是把元宝叠好了后,糊了一层金箔在外头,远看就瞧着自然,也就像真金打的了。”阿傍跟鸢璃解释道。
“糊了金箔的元宝烧来跟寻常元宝有什么不同吗?”
“对死人来说没什么不同。都是些用来卖给有钱有势的人家。买个活人的面子和心里慰藉罢了。”
几声刺耳的女子惊呼尖叫响彻,很快,街道旁的店铺内窗户接连亮了起来,离尖叫声传出处最近的几户人家中的壮汉都披着衣衫跑了出来。
“走走走快去看发生了什么!”
鸢璃赶紧兴冲冲地跟上壮汉们进了一处院门,院门口悬挂的大红灯笼没有点烛,院内黑黢黢的。壮汉们提着红灯笼围在一口水井前,地上还瘫坐着一个粗衣老太。
老太头发花白,身上的衣衫单薄,还有块针脚粗歪的补丁,鞋面却是织花锦做的。
她满脸惊恐,害怕地蜷缩佝偻着身子,两手不停颤抖。问她,她也磕巴的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只指着井,连看井一眼,也都连忙害怕地挪开了视线。
其中最年轻的壮汉靠近水井,鸢璃也跟着去看。
水面黑乎乎的看不清底下到底有什么,壮汉将手提灯笼伸出井口,红光映照下,只见一具被泡浮囊了的女尸,面色惨白,怒目圆瞪。女尸身上穿着红寿衣,头朝上脚朝下的竖着浮在水里,水面漂浮着好些发丝。
都是做棺材纸扎这样的生意糊口的,倒不怕死人,但这泡浮囊了的女尸还是有些让人膈应。
“是桃子。”
他收回红灯笼,走到老太身侧道:“三婶,节哀。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桃子不是跟着花娘去送货了吗?怎么会死在水井里,而且,都泡得浮囊成这样了,估计都泡了得有几天了,怎么现在才发现?”
人群中立刻就有人说道:“昨天三婶家铺子还有客人上门,若桃子在这水井里泡了几天,不可能现在才被发现啊!会不会…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转移尸体扔到这井里来的。三婶,你好好想想今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可疑的动静?”
三婶害怕地吞咽口水,泪眼婆娑地说道:“桃子和花娘四日前就去送货了。他爹想让桃子和花娘单独相处相处,培养下感情,恰逢这次送的货都是些轻巧的东西,花娘还会赶马车,便让她俩去了。可谁知今夜我出来打水喝,黑灯瞎火的看不见,我就把灯笼放在地上,刚把水桶扔下去,就觉得砸到了什么东西,我收回桶,拿灯笼一照,就看到了泡在井里的桃子。我吓得尖叫,瘫坐在地上,不敢再多细看。”
“三哥也真是越老越混账了,但凡有丁点孝心,记得给老娘备水喝,也不至于现在才发现桃子泡在水井里。尸体都泡成这样了,凶手怕是早就逃之夭夭了。”
“呵!还不都是被花娘那个狐媚子寡妇勾引得五迷三道的,刚娶进门,就开始苛待老娘和女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后爹呢!保不齐!就是他和花娘杀的桃子!二狗,把你三婶扶到我们家去住,免得过两天,怕是这个混账又要害他娘了。”二狗爹怒道。
“爹,桃子毕竟是三哥亲骨肉,不至于做出残忍杀害女儿还抛尸自家水井的事来吧?”
“怎么不至于!老嫂嫂,走,去我家住!”
二狗爹伸手去扶瘫坐在地的老太,刚挽上她手臂,拉她时衣袖被被带着往上缩了缩,老太露出的手臂上三道长长的红抓痕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