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清瑶将坵下的事一一讲来。
最后说道:“我们一接到夜行者的消息就回来了,沉重叔父险些丢了性命,如今还在青丘调养。”
“这回还真是麻烦青丘了,日后当好好谢谢人家。”
“是。”
沉清瑶想了想,又问道:“不过,有一件事,清瑶有些没有想明白。哥哥怎么会被挟持住呢?一万夜行军,沉垣哥哥带走了三千,也还剩七千,就算沉要这些年养了些私兵,总也多不过七千?应该是不足一惧的呀?是剩下的人里有他的人吗?还是,他事先偷了哥哥的令牌?”
沉池轻轻叹了一口气,“阿垣带走三千是不错,可是后面又来人说坵下告急,那时族内无人,沉要便又带走了三千,也不知那三千人到底有没有去坵下,总之沉要回来便与我对峙上了。他手上光是私兵便有三千,加上我刚给他的三千夜行军,要对付我这剩下的四千,实在是绰绰有余。我也不愿意地界之森再自相残杀,于是便被他抓去了牢里。”
“原是如此,想来那三千夜行军只是他调虎离山,我们在坵下时倒是没有见到。”
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沉清瑶犹豫着,问道:“哥哥,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谁?阿垣吗?”
沉清瑶点点头。
“这就要问他自己了。”沉池说着,望向窗外的树影,窗外的树比二十年前好像是一样的,又好像有些不同。
“不过在牢里,沉要告诉我,四叔五叔是他杀的,神解之毒也是他做的。”沉池说道。
悬在心中的石头终于往下坠,仿佛落进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湖里。
沉清瑶瘫坐在床边,“是,是沉要害他的对不对?”
沉池没有回答。
落进湖里的石头终于还是没有落到湖底。
南宫樱端着药碗走进来,“这是怎么了?”
他看着沉清瑶魂不守舍的样子,连忙将碗放下,将她扶起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沉默弥漫整个屋子。
沉池看着窗外的眼神转回到茫然的南宫樱身上。
他笑眯眯地说道:“听闻阿樱厨艺极好,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讨一碗鸡汤喝?”
“这当然没有问题。”南宫樱道,“只是,这地界之森的鸡,我好像没有见到过。不知养在哪里?”
“这简单,让清儿带你去。”
“啊?”沉清瑶缓过神。
她看着沉池床边的药碗,“可是哥哥的药……”还没上呢……
“无妨,你们先去。有人会来上药。”
南宫樱抬眼看了一下窗外,拉着沉清瑶匆忙出去。
两人走后,沉池转头看着窗外的树影,说道:“还不进来吗?”
那影子本来也想离开,此刻听到声音却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细密的汗从他头上渗下来。
进退两难。
“难道还要我拖着受伤的身体出来请你不成?”
一阵风吹过来,影子在窗户上摇摇晃晃。
南宫樱带着沉清瑶落到树屋外面的地上。
沉清瑶还有些不明所以,“阿樱,你干嘛急匆匆拉我出来?”
“大哥让我带你出来。”
“啊?什么时候?”
“他不是让你给我带路吗?”
“沉池哥哥这鸡,就一定要现在吃吗?”沉清瑶疑惑。
“其实也不是,阿瑶刚刚没有发现……”南宫樱说到一半,停下来。
“没有发现什么?”沉清瑶追着问道。
“你先带我去抓鸡我就告诉你。”
“你先告诉我我再带你去。”
“那我不去了,反正想喝鸡汤的又不是我。”
“哎呀,我带你去,我带你去。”沉清瑶迅速移到南宫樱面前。
她搂住他的脖子,问道:“发现了什么?”
南宫樱的耳朵一瞬便红了,他看着沉清瑶水灵灵的眼睛,吞吞吐吐地说道:“沉、沉垣在窗外。”
“什么?”沉清瑶放开南宫樱,准备飞回木灵枝。
南宫樱跟在后面,“你等等我,别闯进去。”
绿树荫天,衣袂飘飘。
南宫樱拉着沉清瑶找了一棵树坐上去,勉强能远远看到屋子里的场景。
沉垣跪在沉池的面前,一言不发。
“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跪着吗?”沉池终于开口说道。
“阿垣有错。”
“有错?”
“阿垣有罪。”
“你救回了清瑶,又救回了我,还帮我抓到了二十年前的真凶。你这罪从何来?”
沉垣的头又低了一些:“阿垣全凭哥哥发落。”
沉池叹了一口气,看着旁边的药碗说道:“刚刚清儿走得急,药还没上完,你接着帮我把药上完吧。”
沉垣的记忆一瞬间回到了二十年前,他对沉池说:“刚刚清瑶妹妹有事出去了,哥哥这杯敬神的圣水,就由我帮着端上来了。”
那是二十年前的神林节。
也就是在喝了这杯圣水后,沉池转身便魂飞魄散,不省人事。
一瞬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沉垣。
父亲不发一语,几位叔父指责他,几位姨母哀家门之不幸,偌大的地界之森,竟只有身边的几位夜行者为他辩白。
那些日子,他的耳朵里充斥的污秽之语,比从小到大加起来都要多。或许从前也是这样多,不过从前,他们只敢在背后讲,而今有了光明正大讲出来的理由。
“你竟然杀了你哥哥!”
“这圣水只有他碰过!怎么不是他?”
“那孽障生出来的东西,果然也是个孽障!”
“想来从前那副温良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