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房比外面暖和,她坐进浴桶,水没过了锁骨。她一把抓起香皂,在手臂间涂抹,香皂的泡泡,和天然植物的香氛气,让她感觉瞬间放松下来。
阮棠纤细白皙的手上,拈着的阿卡红珊瑚发钗正徐徐生辉。
那是沈将军送她的。现已开春,她与沈将军的婚期已过。
她穿书是上天的安排;她与李泰启掉落悬崖回不去大秦是上天的安排;她与李泰启的假结婚也是上天的安排。
阮棠唯独能做的是:“尽人事听天命。”
向命运“臣服”,以及听从内心。是女性成长的一大课题。
她从浴桶出来。用浴巾抹干自己,穿好了长袖贴身棉质衣裤。棉衫袖口处有一朵粉色桃花,是她自己绣的。
阮棠起身,把珊瑚发钗装入细瓷首饰盒中。忽然,首饰盒在手中一滑,连同珊瑚发钗在光着脚丫的脚下跌落。
首饰盒与珊瑚发钗一起碎在她脚边,四溅的瓷片割伤了她的小腿,鲜血顺着脚踝往下流。滴滴答答掉落在青石地面。
地上全是白瓷和红珊瑚碎片,她几乎无处落脚,做了个深呼吸扶住墙。
敲门声从身后传来:“阮姑娘,我听见了瓷器碎裂声,你怎样?”
“李泰启,我脚割伤了……”
“你穿好衣服,我要进来了。”
“衣服穿好了的。”
一阵劲风从身后袭来……阮棠被抱起的那一瞬她心脏紧缩。小腿伤口处由于下坠的引力,疼痛蓦然加剧,一汩汩热血从小腿伤口处涌出。
“李泰启,好痛。”她紧咬着唇,脸色惨白。
李泰启用棉布条将她受伤的小腿扎紧止血,细细观察伤口,伤口深又长。
“怎么办?!”他抬眼看向她,狭长双眸此时赤红红的。
“伤口又深又长,光用我的金创药不够……要缝针。”话说出口后,她想到这个世界没有没有麻药。难道……要直接缝?瞬间吓出了一声冷汗。这是要‘刮骨疗伤’啊?!
“缝针?”
“嗯。”她故作镇定,因为她要是慌里慌张,等下李泰启下不了手。她要自己来,怕是不能行。
这个没有青霉素的世界,伤口发炎可是能要人命的。
在她的指导下,李泰启找来绣花针和棉线,针线在沸水中煮过。伤口用烧酒擦拭过。
“你确定要我缝?”李泰启脸色惨白问道。失忆前他是战场皇子。见血动刀是不在话下。
可失忆后,他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对——!动手吧。”她强装微笑对他说。“等等,给我咬块毛巾,等下杀猪般的嚎叫声,我怕你不镇定。”她故作轻松道。
她受伤的腿架在木凳上,他拿起针线咬牙扎下去。
“啊!”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夜空,她伪装的强硬瞬间破防。
李泰启的内心也瞬间被击溃,豆大的汗顺着额头往下滴。
“要……停下来吗?”
“不要,继续缝合。”
随着缝合的动作,她原本钝痛的小腿变成剧痛,她的脸痛到几乎变形。每一针都让她浑身颤抖。她用最大的意志力让自己不要乱动。
他感知到她强忍的疼痛,每缝合一针手都不由地一顿。
还好,很快缝合了七针。撒上金创药包扎好伤口,再松开捆绑小腿的布条。血止住了。
整个土墙小院安静下来。一片静谧。
他与她都不想说话。
她与他都觉得刚刚发生的事情,触目惊心。
凳子下的血滴,如盛开的寒梅。此刻敷上药包扎好伤口的腿,阮棠觉得没那么疼了。而他依旧紧蹙双眉。
‘这李泰启,怕是还要给他心理疗愈。’她心里暗自嘀咕道。
她用手边的帕子帮他擦拭了额头的汗,艰难地起身,一瘸一拐的从里屋端来一壶米酒。
“来,我们喝一杯。”她冲他笑笑道。
男人看到她的表情,瞳孔微微一缩,心脏没来由的被抽紧。‘这个女子,汉子一般啊。’他心里寻思。
外面仍在下着雨,天空被雨水笼罩,呈灰蒙蒙状。
灶膛中的火烧得很旺,李泰启破天荒的在做晚膳。
晚膳端上来,是一瓦罐白米粥,配烧糊的沙丁鱼,一碟子黑黄分明的鸡蛋,还有一碟酸菜。
他们在后院养了几只鸡,野鸡。
半年前,阮棠在山上捡了一窝野鸡蛋,孵化出的小鸡,这会子已经在下蛋了。
晚膳中,两人就着米酒吃得很舒心。微醺的两个人已经将刚刚的血腥场面忘得一干二净。
一周后,两人用沸水煮过的剪子松了线。伤口已经完全愈合。
而这一周中,阮棠都在吃李泰启做的黑暗料理。他一直在照顾她。
后世某位哲学家说过:人类的文明,从互相照顾那一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