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底,我回了仁慈医院。
原本威维尔斯堡出事以后,希拇莱不允许其他人擅自离开,但伦德施泰特帅的指挥部时不时有我接触过的几个将军把电话打来,询问我在不在医院,能不能替他们的家人看病。希拇莱无奈,批准我回了柏林。雷德同行,在医院给我当个助手。
“当助手大才小用了哈。”我说。
“其实希拇莱嘱咐我看住您,”他微笑,“我很乐意地答应了。”
9月,我们接收了一位病人,是我以前见过的占星师,父亲早年的朋友,克拉夫勒。他大概只有40岁,却看起来老了许多。瘦得两个颧骨高高突起,我们互相瞪着眼睛瞧了好半晌。他震惊于见到我,而我则差点没认出他。
“跟我说说罗伯特,他好吗?”他早已经没有了当初和沃里斯比试时的嚣张跋扈。
我大概讲述了父亲离开的事,他眼睛直勾勾地,回忆着过去。
“我听这里有些医生议论,说您在希拇莱身边做事?”
“偶尔被叫去咨询。”
“那位沃里斯·勒内先生呢?”
“不在了……”
“不意外,”他说,“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离那些高层人员,能有多远,就有多远。”
这不像他说出的话,他自己还曾经在赫斯身边做事呢。
“您不以为然,但我要警告您,我们这些专心做神秘事业的人,不是他们的对手,永远都只会被他们控制。您一定要小心,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掉以轻心!”
一见面就这么教训人,我有些听不惯,聊了几句就告辞了。
一周后他的病有所好转,圣马乔丽来了人,依然要把他押回集|中|营。我现在有了点权力,想通过伯格曼把他放回家,毕竟他也是我父亲的年轻时的朋友。可得到的回复却是,情况特殊,不能假释,必须送回集|中|营。
后来伯格曼告诉我,克拉夫勒想再见我一面,有要紧的事告诉我。
“上次我说的话,您没有放在心里。”他见面就说,“那是因为您不知道我的经历,也不了解这些人。”
又要说教了,我暗想。
“钠粹党兴起的时候,我斗志昂扬,想要让占星为国家作出贡献,为德意志的复兴出一份力。我经常在报告上发布占星与时事的预测,有一次,我甚至预测到了慕尼黑啤酒馆刺杀。”
“您预测到了?”
“当然,”他倨傲道,“然后我把消息发电告知了唏特嘞,怀着满腔的忠诚。”
“结果呢?”
克拉夫勒冷笑:“结果他认为我参与了预谋,是知情人,把我丢进了监狱。但后来这个消息被鲁道夫·赫斯看到,把我救了出来。”
“那到是幸运。”
“幸运,也是不幸。我不懂政|治,又想在赫斯身边大展身手,所以不断给赫斯出主意。赫斯笃信神秘学,对我言听计从,当时我以为遇到了慧眼识珠的明主。这件事的高|潮和结局,当然就是赫斯作为副元首,独自架着飞机去英国和谈。
“去之前他跟我商量过,问我他是否有改变第三帝国命运的可能,我确实算到41年的5月11日行星在金牛座会合,是一个和平的契机,如果不能抓住,帝国就要走下坡路,——而赫斯正是金牛座!我告诉了他,没想到他就这么去了。这个自以为的孤胆英雄,像个白痴一样架着飞机,越过英吉利海峡,一落地就被英国人抓住了。英国没有人相信他的话,因为英国人想不到德国会出现这样的蠢人。
“当然,直到盖世太保的人来抓我,我还不明所以,傻乎乎地拿着占星数据替自己分辨。他们看我的样子,就像瞧一个神经病。然后不等我说完,就把我那些视为珍宝的占星工具和书籍全部摔在地上。说元首震怒,已经下令全国范围抓捕占星师。那时,我才如梦初醒。
“后来,我在集|中|营听说你父亲在希拇莱身边,就给他写信求助,于是我到了戈培尔身边。他可比赫斯聪明太多了,不只是我,喏查丹玛斯也是他的工具。他们篡改喏查丹玛斯的预言,要求|我做一些虚假的解释。但身为占星师,我对喏查丹玛斯无比崇敬,这种篡改让我良心不安,越来越反感,终于惹恼了戈培尔,又回了集|中|营。
“现在,我只想告诉您,”他说,“研究神秘学的人,绝不能以为神秘学能解决一切。和这些玩|弄现实力量的人相比,我们只是棋子。您的同伴,那个沃里斯·勒内已经去世了,这就是明证!您千万不要再像他一样,像我一样。您明白吗?离这些人远一点,越远越好!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听到这里,我已经收起了一开始的轻视,他的警告当然是有道理的。可是,我现在不能远离。一方面,我要看住武器开发的通|灵来源,确保不会产生出真正危险的东西。另一方面,希拇莱也不断给我新的任务。
那是几份地图,还有墨嗦里尼的照片。他要求对这几份地图中圈了红圈的地点进行计算和感应,没有告诉我细节。我不明所以,给出了结果就交了上去。
到9月中旬,希拇莱又提起了以前的夏季舞会。
“虽然已经到了秋季,但并不影响什么,”他说,“因为这次行动占据了太多精力,现在终于成功了。我们把舞会和庆功会放在一起!”
这时,我才意识到上次占星竟然与著名的“橡树行动”有关,也就是营救被软禁的墨嗦里尼。
行动很成功,德国《信号》杂志里用大长篇报道了整个过程。里面有德国士兵和墨嗦里尼在滑翔机前的合影,竟然还有个别意大利兵笑嘻嘻的出现在照片里。意大利兵不应该被俘吗?
每个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没有人注意到这事情的背后,是德国在意大利的部署已经全面收缩。
在舞会之前,希拇莱给我安排了一个不认识的赫尔佐格医生当舞伴。可等我到达凯撒霍夫酒店大门口,却没见到自己传说中的舞伴,反而看到了穿着党卫军礼服的雷德。
“那个人突然闹肚子,在党卫军医院住院了。”他笑道。
走进去,希拇莱、舍伦堡还有几位党卫军将军正聚在一起,旁边站着言笑晏晏的几位金发美女。
舍伦堡目光灼灼地落在我身上,我穿的是在巴黎被成衣店员强推的露背晚礼服。这是我离开前萨维亚蒂专程跑了一趟又买了给我的,说是元帅特地交待,当时想夸我穿这件衣服好看的,但“忘记”了说。
“第一曲您可是答应了我的,旅队长先生,”旁边一个金发的高挑女子突然开口说,“毕竟我推掉了别人的邀请跟您来了。”
那是雷娜,她冲我甜甜一笑,有点炫耀的成分。
“那是当然,”希拇莱笑道,“像您这样的美人,旅队长一整晚都会跟您跳舞的。”
一整晚,希拇莱就这么给舍伦堡安排好了。
舍伦堡拉了拉嘴角,目光沉默。
我后来对雷德说:“真是运气。本以为要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大眼瞪小眼,尴尬一晚上。”
看雷德狡黠的表情,我又问:“难道那位医生闹肚子是你的‘杰作’吗?”
“我不能说是受了谁的委托。”
看来是舍伦堡。只是没想到他一番安排,自己却被下了‘定身咒语’。
希拇莱周围聚了很多人,那位“欧洲最危险的男人”,主导营救行动的特种兵斯科尔兹尼就站在舍伦堡旁边,两个人有说有笑。斯科尔兹尼的胸前,佩戴着骑士十字勋章。
“奥托!”希拇莱伸长手臂过去和他拥抱,斯科尔兹尼几乎有2米高,希拇莱在他面前像个少年人。
“哦,我们的英雄、我们的海格力斯,刚从大本营归来,得到了骑士勋章,晋升了少校!”希拇莱伸长了胳膊才拍到他的肩头。
希拇莱介绍了我,然后又得意地说:“我提前就对那三个可能地点进行了计算和感应,最终证明和你们的情报是一致的!是不是,埃德斯坦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