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爸商量了好几天,决定等我们老了,干不动了,就把厂子一卖,买几套门面收租,全都给你,一套不给别人,行不行。”
斤羽嘿嘿直乐,“那他们不得气死。”
“这话可不能跟他们说,省得狗急跳墙。”闻莉从不假以最恶的心思揣测别人,特别是亲人。
回到家,老太太穿着鞋盘坐在沙发上,正横挑鼻子竖挑眼。
看到斤羽进来,一双三白眼更是恨不得倒吊起来看她。
“女孩子家家的,住这么好的房子,你怎么受得起哟,不怕折了福。”
斤羽耸耸肩膀,“谁叫我爹妈有本事呢?谁想住好房子,回去问问他们爹妈,有没有好好努力,有没有好好工作。”
老太太气得半死,拍着大腿嚎叫道:“春儿,春儿你来看看呀,我来儿子家就是被人这么欺负的呀。”
斤柏春从厨房里出来,接过卤菜,“妈,吃饭吧。”
说着就要去装盘,老太太跳起来,劈手将烧鹅夺下,“这个给我带上,我回去吃。”
斤柏春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只说了一个“好”字,便连着塑料袋一块,放到玄关柜上。
老太太在桌上挑剔饭菜,斤柏春就往她碗里挟菜,老太太说斤羽该嫁人了,斤柏春就继续往她碗里挟菜。
反正她说归她说,斤柏春就当听不到,整个一个鸡同鸭讲。
“春儿,我想搬来住,你不会不同意吧,我可是你妈。”
老太太想搬来住,闻莉一个没忍住,抬头去看丈夫。老太太将筷子摔打在餐桌上骂道:“我儿子家就是我家,你一个外姓人还敢作妖。”
斤柏春慢条斯理道:“妈,饭吃完了,我送你去大哥家。”
“春儿,你听没听到,妈要搬过来住。”
“那咱们村的路,就不修了吧。”
老太太愣住了,村里要修路,斤柏春答应捐十万块钱,老太太在村里那叫一个得意,每天不出门转上八圈,耳朵就发痒。
“为,为什么,这不是说好的事吗?”老太太眨着绿豆眼,不敢置信。
“您都不在村里住,我修村里的路干什么?给不相干的人走吗?”斤柏春一脸正经的反问。
是这样吗?老太太觉得不对,又不知道哪儿不对。再一想想,好像挺有道理。
不行,他有道理,那我还怎么住进来。
“我搬来住,村里的路也得修。”
“您搬来住,村里的路就不修。”
“我……”
“您……”
大眼瞪小眼,累了,毁灭吧。
老太太是喘着粗气走的,但也没忘了拎上烧鹅。
斤柏春去阳台上抽烟,也不开灯,只瞅见一明一暗的烟头。
母女俩在厨房收拾碗筷,斤羽一个劲说老爹太帅了,闻莉嗤之以鼻。
“你以为你爹一开始就这样啊,年轻那会儿,家里有点好东西,巴巴坐半天车送回去。大孝子,你以为呢。”
“后来咋变成这样了。”闻莉洗碗,斤羽擦台面,分工合作。
“切,下岗之后呗,最困难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只能吃稀粥度日。一根辣萝卜条都得切开,分着吃。”
提起当时,闻莉那叫一个唏嘘啊,不管提起多少次,每次都会忍不住湿了眼眶。
“当时我们做小生意,起早贪黑又不赚钱,遇着你放暑假,实在没法照顾,就想送你回去,也能按时吃口热乎饭,你猜她怎么说?”
斤羽心想,幸好没把她送去,不然能不能有命回来都不知道。
“老太太说,她得照顾斤家的大孙子,姑娘是赔钱货,养这么大都能嫁人了,干脆嫁出去,再生个儿子。”
“幸好老爸不这样。”斤羽的记忆里,老爸一直对她很好,从来没有重男轻女的想法。
“那是,他要是这样的人,我也不能找他。当初相中我的人,哪一个条件不比他好一大截。我就是冲着人品,才选了他。”
这确实是真的,哪怕闻莉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依然是漂亮的中年妇人,否则斤羽也不会这么好看。
“最过份的,是我们好不容易办了厂,生意时好时坏,最坏的时候,破产就在眼前,需要一笔钱度过难关。你爸知道老太太手里有钱,他没结婚的时候,工资要寄一半回家,说是攒着给他结婚,最后我们结婚的时候,一分钱都没出。”
“哪怕我们结婚之后,逢年过节,你爸也没少了给她寄钱。你说这种时候,不找她找谁,老太太的心肠是真硬啊,硬是一分钱都不肯拿出来,还说就算让她死也没钱。”
“从那个时候,你爹就知道,老太太是个什么人了。人的心一旦凉了,眼睛自然就亮了。”
没了之前那股子愚孝的劲,斤柏春当然不可能再被老太太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