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邱失神的眼睛看着李宏良久:“所长……”
李宏:“你几天几夜没合眼,刚才好好睡了一觉。”
仲邱:“我睡了很久吗?那……”
李宏:“你放心,我让所里的人在殡仪馆招呼着。”
仲邱:“……所长,我……”
李宏:“我知道你委屈。那些事情没有证据,光凭猜测推理是没法查案的。而且,弄不好还会打草惊蛇。”
仲邱:“所长,是不是你也知道什么?”
李宏站起身,长叹口气:“唉。你把你的怀疑跟我说的时候,我就开始意识到这件事不简单。你师傅吧,太谨慎了,很多重要信息我都不清不楚。我只知道确实跟顾敬明有关。”
仲邱:“那您刚才不让我跟郭帅对质?”
李宏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缓缓说道:“顾敬明是贺熊的得力干将,为了帮贺熊的赌场要债才砍人杀人。顾敬明的凶悍作风是贺熊非常欣赏的,为了保下顾敬明,贺熊应该动用了不少关系,否则一个故意杀人行为,怎会洗脱成了寻衅滋事,只判了三年。你师傅作为办案民警,当然是不甘心让一个罪犯逃脱,所以他始终没有放弃收集证据。这本不是我们派出所的职责,可是你师傅,你也知道,是个执拗的人。我估计他是收到了一些重要线索。”
仲邱:“是什么线索?我们现在能用吗?能扳倒顾敬明吗?”
李宏:“仲邱啊,你跟你师傅一样,想得过于简单。顾敬明现在还未成气候,不足为惧,真正可怕的是他身后的贺熊。你们要扳倒顾敬明就是要扳倒贺熊。贺熊是潜安知名的大佬,涉猎金融、建筑、娱乐多个行业,跟政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想扳倒他,谈何容易!”
仲邱:“难道就让他们逍遥法外?”
李宏:“你师傅就是不愿意让他们逍遥法外,才一直追查。他也知道贺熊的关系太复杂,他……对局里,对所里都有怀疑。”
仲邱瞪大眼睛:“局里?所里?……所以你们知道有人出卖了师傅?”
李宏:“但是没有直接证据。你师傅应该就是担心这些关系,所以才会选择周末去省城,以省城探友为借口,向重要人物传送案件线索。”
仲邱:“是谁?他想把线索送给谁?”
李宏摇摇头:“你师傅没说。”
仲邱:“所以,所长你早知道师傅这次去省城就是去送案件线索?”
李宏又叹口气:“唉,我哪里知道!我要是知道,绝对不会让他一个人去啊!这案件查办的凶险,我自然知道!你师傅……防着所有的人,连我也防着!”
仲邱低垂着头,思考良久,道:“不是防着您,师傅他应该是不想给所里带来麻烦……”
李宏点点头:“也有可能。贺熊的势力渗透西城和潜安,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拔除,绝非易事……因为是在周末自驾出行发生的事故,又不能对外说其实你师傅是去查案,所以啊,你师傅现在根本葬不进英灵公墓。我很心痛,但是无可奈何。”
仲邱垂着头,没有言语。
李宏:“你师傅……应该说我们,都没想到那些人会丧心病狂到这个程度,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唉,牵连了你父母,真的是,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仲邱,我知道你现在定是万般的难过,但是,目前而言,活下去最重要!我刚才阻止你跟郭帅对质,就是怕那些人把目光投向你!如果你也出点什么事,我就真的愧为警察,愧为长者!”
仲邱:“我的猜测是对的,是吗?是郭帅?”
李宏:“我只能说,没有直接证据。”
仲邱笑了笑:“师傅……师傅一直非常看重郭帅,觉得他既聪明能力又强,天生就是当警察的料。”
李宏:“他是的,可惜他心术不正。年轻人的路,一旦行差踏错,很难回头。希望他今后好之为之吧。”
仲邱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下来:“我一直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真的好蠢!”
李宏:“仲邱,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是你蠢,是人心太难测。我已经向局里汇报了,申请把你调到局机关,你以后就在机关搞点理论和行政工作就好,非必要不要到执法一线,这是在我权限范围内能为你做的一点事,也是为了让你爸妈在天之灵能有所宽慰。”
仲邱:“……我这算是向犯罪行为低头求饶?”
李宏:“仲邱,不能这么说!你应该知道,形势比人强!很多事情不是靠一腔孤勇和热血就可以解决的。货车司机已经抓住了,最起码这个人是逃不开法律制裁的!至于背后的虚虚实实……仲邱,先好好活着,活下来才有一切的可能性。不是不报,时机未到。时机一到,定叫天地为之惊叹!我相信,潜安头上的乌云总有散去的一天。”
仲邱望着李宏:“可是,所长,我没有爸爸妈妈了,我从此再没有爸爸妈妈了……”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千禧年如期而至。
潜安的万家灯火,又有多少喜乐哀愁,悲欢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