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横竖她都已经知道了叶知秋的存在。可若是直接把地位卑微的叶知秋抬进门,也只能做个位份低下的姨娘,无异于将心爱的美人推入火坑,羊入虎群,他于心不忍。所以,翁晟思来想去,找到了皇帝求情。
他想,帝王之术不是说要懂得互相牵制取其平衡吗?如果自己在皇帝心里被女色迷惑,与太后、尹家离心,不是最好不过了吗?一来,可以消除皇帝对自己戒心;二来,也可以抬举知秋的身份,让她入了王府能少受些欺辱刁难。
可翁斐毕竟是翁斐,他未必不能看出晟王那张痴情脸庞下藏着的,究竟是为情所困的无能,还是一石二鸟的野心。但他,不介意被“利用”一次。
刘清慰退出勤政殿时,外边儿早已是“雨色秋来寒”了。他深吸一口凉气,消化晟王与城南豆腐西施叶知秋求皇上赐婚给他带来的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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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月华如霜,映照廊檐下一团团品类繁多、花丝反卷的菊花。墨菊色泽黑红,绒光如贵;瑶台玉凤花开若匙莲,恣肆盛放。各色的秋菊,红若火,黄如金,白似雪,粉类霞,美得轰轰烈烈。
我端坐在廊下赏花,木槿为我披上御寒的披肩。她道:“小姐啊,还是回屋吧,这秋霜雪打似的凉,等会儿别感冒了,叫姑爷罚我。这几盘花儿今日才送到府上,还会开好一阵子呢,您啊,不必急于一时。”
我仍瞅着千姿百态的菊,温言道:“我就是喜欢得紧,所以多看看。这秋天本是叶落茎枯的日子,偏它凌霜而生,知难而进。比起花色和模样,我更喜她的味道,带苦的清芬,沁人心脾。”
“那小姐今年是否也要晒些花瓣存着做茶?”
“正有此意。”我终于起身,往屋内走:“你知我素来喜喝花茶,今年又怎容错过。”
没多久刘清慰就回到了琼枝苑中,小厮跟在他身后伺候,为他收去身上的佩剑和腰牌。
苑本无名,大家都惯叫它紫竹林那边儿。但前些日子他与我在竹篁品诗时,我心血来潮说了句:“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不如就叫琼枝苑吧。让咱们这儿也能‘盖尽人间恶路岐’。”
他觉得想法甚妙,就依了我。当天便吩咐下人去新作了一块儿置在苑门的匾额。
我迎了上去:“今儿怎么这么晚回来?”
“有些事儿耽搁了。”
“厨房刚做好菜,现下正热呵着。”
“可有桂花酒酿圆子?”
我一怔,他如何独问起这个,他又不喜吃甜口儿的。“是有的,但是厨房备的不多。”
“你啊最喜吃这个——”他抬手在我鼻梁轻轻刮了刮:“天渐寒微,你身子容易冷。人们都说喝酒热胃暖身,但你又喝不来。还是醪糟最适合你,没有纯酒猛烈辛辣,更没有后劲儿,口味还香甜醇美。”
我心下一暖,吩咐丫鬟备菜上桌,然后替他净手递帕。
刘清慰忽然开口:“话说——你最近可有与你那位在城南卖豆腐的朋友见面?”
他缘何突兀地提及叶知秋,我有些不安,眸子一转,与木槿谨慎的眼神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