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知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本想做朵解语花,但他不愿意讲,我也不好再问,只默默陪伴他左右。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那天刘清慰在殿前当值,皇上正好叫来宫廷画师作画,吩咐说要将珠贵人选秀时念的词画出来:
寒江孤影渔辞暮,
柳岸才起笙歌舞。
落第不拾农桑务,
膏腴何解饿殍苦。
青衫落拓枕风尘,
不如勾栏挽苍生。
你我天涯怜骨人,
功名流亡嗔痴恨。
皇上同刘清慰闲聊,选秀时他本对海媛珠无感,但看到她作的诗之后立马高看了她两眼。虽是闺阁少女,视野却不拘于深闺之中,小小年纪,世事洞明,人情练达。能有这样的奇特构思,能有这样的独到视角,实在难得。
而且,选妃那天,别的秀女满头珠玉,唯独海媛珠鬓边仅戴着一串清新淡雅的紫丁香花簇,便隐约以为此女不似不像一般俗物。
既然他与太后约定一定要选够官家女充盈后宫,那就把她选了凑数吧。
过了很久很久我才后知后觉,原来我与帝王盘根错节的缘分,早在互不相认时就埋下了伏笔。
......
海家表妹入宫前,母亲打算送些贺礼,并问我有无心意,可一同带过去。我摇摇头,“母亲送去的心意亦代表我的心意,有你准备的礼便够了。”
母亲好心劝说:“你表妹媛珠以后大富大贵、前途无限,你也不提早巴结巴结。”
“不必了。有那心思巴结,当初何不送我参选秀女?”我略感苦涩,夹带憎怨。人总是这样,就算在外脾气谦和,面对至亲时也难免“窝里横”。
母亲垂气道:“哎,其实为娘也不知抹杀你当初的念想是对是错,是好是坏……”
上阳人,上阳人,红颜暗老白发新。绿衣监使守宫门,一闭上阳多少春。
见顾氏叹息,我心有不忍:“娘亲......你莫要自责。我知道你与父亲都是为了我好。因为姑姑那‘上阳白发人’晚景凄凉的前车之鉴,所以不愿我涉险。女儿现在也感到庆幸,感激你们为我选对了人家。清慰待我很好,婆母也优容仁慈,当我是亲生女儿一般,我亦知足了。”
母亲这才收起泪眼,吩咐嬷嬷拿出一本旧书。“对了,忘了给你。上次你大伯来京城,不知从哪儿给你找了本叫《弈决遗谱》的孤本,说你看了一定喜欢。”
我欣喜地接过书,翻了翻,满眼放光:“娘亲,这本书又是残局又是死活棋形,内容丰富,足足有二三十卷,对棋艺精深很有帮助的。”
“就知道你喜欢。下次你大伯父寿辰,你可要备些好礼好酒,不枉他的好心啊。”
大伯父木惕生与资质平庸的兄弟木良不同,他从小天资聪颖,擅读书下棋。可惜,他虽博学却志不在庙堂,喜游山玩水,喝酒交友。一次江南之行,一次与说着吴侬软语的楚馆名伶的浪漫邂逅,让他做出了个不顾宗族反对的决定,为那女子赎身,一起在江南傍水而居。然后开了家棋馆营生。当然,由于高超的棋艺,木惕生也常受邀与别的知名棋士、公卿贵族博弈,打响名声、赚些外快。因此常有人暗地嘲讽他棋艺虽好,境界却低,一点没有棋手的清高傲骨。
比起同父异母的弟弟那老实本分、循规蹈矩的性格,木惕生个性张扬,豪放不羁。也许,这多少与从小的尊卑秩序、内宅环境有关吧。他是无忧无虑成长的嫡长子,无须看人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