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是淅淅沥沥的连雨天。我换上了身青荷色的单衣,上面绣着几朵白色茉莉花瓣儿,整体清雅恬然。推开纸窗,看屋檐上的雨落成帘。我伸出手心,掬起了豆大的雨滴。
丫鬟掀起珠帘,瞧见我捧着雨出神,忍不住打趣道:“小姐可是觉得宅子里太闷了?还是在犯相思呢?”
我回过神来,一笑置之,“这雨势越来越稀疏,估摸着下着下着就没了。雨后空气清润,集市上也不如往日嘈杂,出去走走也好的。”
才言毕,心中又有所想,于是补充道:“木槿,你带上些糕点果实,我们去趟城南郊外。”
“啊?”木槿怏怏说:“可是小姐,前段时间你才命我去典当了些首饰给知秋姑娘呢……”
我微笑不语,起身拿起素白的手帕擦拭湿润的掌心,再去披上一件白底墨竹的轻薄披风,便出门去了。
大杂院在城南郊外一处经年未修缮的破旧院落。高柳新蝉,熏风微雨间,出了城门绕着小道走捷径,一路繁花相迎送。乡间有条清澈透亮的清泉,兰芽浸溪,鱼游浅底。岸上尽是些茵茵肥厚的嫩草与恣肆纷飞的彩蝶。此番景象美得竟叫人舍不得移开双眼。
进了大杂院,老人和孩子们见了我都欢欢喜喜地热情相迎。我命随行的下人拿出从木府带出来的瓜果糕点和布匹,孩子们生怕自己分不到好处似的,热热闹闹地争抢着收下了。我应付完众人,环顾四周,唯独不见叶知秋,问及其中一个垂髫小儿,他应道:一位帅气的少年郎君带着知秋姐姐出去赏花了。
辞了大杂院的一干老小,我也不准备原路折返。在大杂院儿住了几年,这附近的美景好去处我也不是不知道。出于种种好奇,我随着清凛似琼珠的溪流寻到了山崖下一处峡谷口。这里地势幽静,盈盈萦绕的细密花香,再往前几步就是深粉浅红的一片扶桑花海。
果然在这儿。眼前的公子与少女恍若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又似是一对飘逸俊美的谪仙,徘徊云日,远离俗世喧嚣,静身玉立在仙气缥缈的仙谷腹地。
定眼一看,内心纳罕,竟是那长安梨花落尽之日打马而过、俊逸翩翩的白衣少年!
知秋本是羞赧的女儿情态,低垂着脑袋伏在少年胸膛,眼睑一抬发现猝然伫立在花海蝶舞外的我,不由得心一慌,模样颇为失态。窘迫使她轻轻一挣,脱离了少年的温热怀抱。
我也装作一副意外的模样,迟缓了许久才上前与她相应。木槿知我心思,主动应承道:“知秋姑娘,我家小姐今日去大杂院探望老人和孩子们,唯独不见姑娘你,担心你的安危,遂到了这儿来寻你了。”
知秋凝脂般美丽的面颊上逐渐褪去绯红,尽量忽略自己被撞破私情的尴尬,“逢春,你隔三差我就命人给大杂院送吃的喝的,前些日子竟还典当了自己的首饰来接济我们,我心中十分过意不去,早想寻个时候当面感激你的好意和恩惠......”
我尽态极妍,和和婉婉,眼光与知秋身侧的清逸少年交汇,佯装单纯地发问:“这位公子是?”
知秋也望向身侧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倜傥少年,烂漫自然着,预备大方回应他的真实身份……那少年却及时插话进来,叶知秋才及时止住了声。
“在下姓艾,单名一个晟。”他声音朗朗却透着些许疏离冷漠,全然不见刚刚搂着知秋时那种倾尽一世温柔的眸光。
我渐渐收敛起了笑容,心中对比起来如此天差地别的态度,自然是错综失落。但是,我性子向来清傲,若我对你好,你却将我漠然待之,不屑一顾,那么我务必要比你更加冷若冰霜。你冷,我则冽。
回了府上,我仍心有疑虑,之前刘清慰曾说户部尚书的家的大公子曾与知秋有英雄救美的故事,刚才那位少年莫非就是此人?可是转念又排除了这个想法,我没记错的话当朝户部尚书姓曾吧?
......
我出嫁的那一日,京城的风光极好,天边铺满了祥瑞的鎏光。喜婆给我盖上喜帕,娘家的亲眷们里里外外地张罗着,将我送出木府,好不热闹。当日竟有祥云喜鹊盘旋在府上,伴随着迎亲的队伍从康庄大道上一路护送到了新郎的宅邸,引得街头百姓们驻足围观,都说这是喜结良缘,天作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