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也就是卫平安与中正姑姑打赌的第五天,北寒寺的门再次被一脚踹开。
这次来的是手上佩剑的西北王——江洛,身后还跟着几位从京都来的太医。
江洛气宇轩昂,标志的鹅蛋脸上透着健康的殷红,她身后跟来的太医就不一样了,明显一路颠簸,苦黄的脸色毫无气血可言。
江洛右手握剑,左手提着珍贵红木做的门槛。
“卫平安!本王替平炀将你要的门槛送来了!快来人开门!”
庙里小尼姑从各个散间鱼贯而出,闻声迎客,卫平安也叫阿瞒拉开了窗户。
阿瞒吸吸鼻涕,揉了揉哭了一整天的泪眼。
“阿瞒你啊,每回本宫稍微出点岔子你就哭成这样,待本宫真死了,你的眼泪都要用光了。”
卫平安一见她的眼睛吓了一跳,叹了口气,笑着打趣。
“陛下为了皇后的蛊病日日难眠,找了多少良医明方,连皇后病好后养身体的江南行宫都在找名匠画图准备了,这次北行,陛下对奴婢千叮咛万嘱咐,丝毫放心不下,皇后却自己没拿身家性命当回事,竟说这些丧气话!”
阿瞒撇撇嘴,眼角一垂,又蓄满泪珠。
“这庙果真犯邪,住进来没有一天是安生的!”
“好了好了,本宫长命百岁,本宫万寿无疆。”
平安心疼的一蹙眉,连忙收了笑,朝她递了块手帕。
正说着,江洛推门进来,也没打一声招呼,径自走到卫平安的床前,探了探她的伤,心中悬着的一口气终于落下。
阿瞒给她搬来木椅,忙去沏茶。
江洛一撩外衫,径自坐下。
“平炀说,你一人在寺庙里他放心不下。偏这北寒寺又不让男人进,他硬是把本王从大老远的西北王宫里揪出来,专门做你的女侍卫。”
“有西北王在身侧护佑,平安受宠若惊。”
卫平安冲她一笑,眼前还有初见时江洛快马扬鞭的身影,她那时着急回家,有家事要平,如今再见已被众人尊称西北王。
可见家事已平,是江洛赢了。
不过,江洛竟能泰然自若地喊他平炀,这人和王承允到底是什么关系?
想到这,卫平安嘴里像含了颗初春的酸梅,脆生生的咬断,满口酸汁,但小小的失落很快被其他情绪代替掉了。
她与江洛交过手,知道此人拳法厚实,基本功牢靠,平安自小偷奸耍滑,有鞭法与毒针闻名天下,却最怕赤手空拳,江洛扎实的功底是平安所不能及的。
倘若她真是王承允的青梅竹马,或者红颜知己……只能说王承允人不行,眼光还算不错。
“少恭维吧,假惺惺的,你见过野狼护老虎吗?”
江洛也跟着笑笑。
她与卫平安交过手,知道这人是不可多得的习武奇才。
只是当时因为一块肉就能当街和她达成一团,那般恣意明媚的小郡主,再见时,双眸为何浸满忧伤。
她身埋偏僻的西北,只顾踩着钉板往上爬,对天下事无暇顾及,这场争斗几乎耗尽她全部心力,要不是王承允急信请她,她恐怕要养上一年半载才能出山。
江洛突然想起什么,笑道,“说来好笑,本王两次见你,竟都是托平炀的福。”
她掰着手指数落起永安皇帝有多婆婆妈妈。
“初次见你,是平炀去赤水谈两国联姻,特意求本王跟去的,他根本不是怕谈不妥,他是怕谈成之后,你一个人坐在马车上,没有女伴,无聊,空落。”
“连谋反都这般大事都办的干脆,手起刀落,平炀原本便是这样的性子,却生生为这件小事求到本王面前,本王都怀疑他被小鬼附身了!男子汉大丈夫,竟为接你回京,心细成一根绣花针,真是好笑!”
江洛说着,眼前浮现出王承允求她办事的那场席宴,啧啧感叹。
原是这样。
平安想起那天,难怪江洛会从赤水王宫里出来,还以为她是来参加王兄的选妃宴。
没想到,是王承允带她来接自己回京。
只是那次艳阳下,王承允看着极其冷漠,像是完全奔着她身后的权势而来,她在一时风光的新帝眼中似有若无,宛若空气。
那时她恨死王承允了,否则也不会等不及到京城,在半路就要杀他回去复命。
未成想他早早为准备了归伴,心细至此。
冰凉的寒水池涌出一朵雪莲花。
咚的清脆一声,像是猛地拔开瓶子上的木塞。
“不过话说,本王在皇宫里长了十余年,温金玉曾伴元文亮进宫面圣,本王也与他打过交道,他的身手虽比寻常人出色一些,却远不是你的对手,要是他试图杀你,只会在你始料未及时下狠手将你做掉,不会给你留一丝反抗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