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百官顶着日头在外边交头接耳,大多数臣子都不认可卫平安做皇后,皇后之位牵扯太多,于他们而言,皇帝这么做是对本国望族的无声背叛。
“中书令宋狸和尚书令孟平压根没来!这可是新帝手下两位能臣,昨日进宫借着流民一事劝谏,说现在时局不稳,不宜立后,但咱们如日中天的皇帝可不听!这不,还是出岔子了,站了大半天,到现在也没看见新后的影子!”
“不止两位能臣未到,江南元府正赶这节骨眼摆秋茶宴,中南曹府又忙着救本地旱灾,与陛下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连声贺词都没有,怕是也没拿新皇后当回事儿!”
“唉,外族称后,永安危矣!”
殿内,卫麟和王氏望族寒暄着场面话,手下人远远朝他点了下头,他眼中带笑,示以肯定,之后背过身,和众人等着永安新皇后出席。
外头众臣被日头晒的头昏脑胀,忽而传来一声,“皇上驾到!卫皇后驾到!“
群臣俯首行礼,王承允牵着卫平安的手,越过文武百官,将平安送上台后他便走了。
陈公公带他回位,他和众人一同,看平安一步步受册封礼。
卫麟没有想到,再见平安时,她会这般神采奕奕的站在自己面前。
一个人过得好与不好,是掩饰不住的,就算嘴巴不说,蓬松柔软的发丝,红润白净的脸颊,满怀希冀而黑白分明的眸子,都足以说明她过得比在赤水时只好不差。
王承允还是这般悠游寡断,养虎不知忧。
见到平安,几个大臣私下垂头低语,“长了这张脸,难怪进宫后扶摇直上。”
御史大夫唐浩不屑一顾,“谁知道这郡主到底是不是赤水皇后的正统血脉,别再是窑子里的歌姬之女。”
礼部尚书毕玉噤若寒蝉,“嘘,低声些,难道光彩吗?”
卫平安装高昂着头一步步受礼,未曾理会,只在心里记下了那几位的名字。
这么能说会道?
待她高坐国母之位,定把这几位请到眼前好好聊聊。
群臣之中,年纪最小的也要比新帝大上一旬,新帝年轻俊朗,手上并无配饰,遣倦高台坐,理所应当的睥睨着下边的一举一动,恣意傲慢。
卫麟身着黑蟒长袍,腰间别着纯白束带,模样端正,看人时习惯性露出和蔼笑意,皮笑肉不笑。
两人都野心不小,区别只在于卫麟追逐权力的手段是杀戮,王承允报仇雪恨后仍需固权,可他选了最难的一种方式,走正道。
杀戮只需一念之差,解气痛快,而正路道阻且长,需要付出成倍的精力和汗水。
压抑困苦之下,能坚守正道的人必须有崇山意志,放眼天下万里有一。
卫平安垂头平臂,双手并拢,手心朝上,耳边响起陈公公宣词的最后一句,“请卫皇后接授玺!封物!”
“何人闯入!”侍卫大声制止。
宫门大开,顷刻间流民四起,火把扔的到处都是。
他们疯了般见人就打,拼命嘶吼。
“天神降旱!新后克国!吾替天神惩杀之!”
暴乱过于突然,连宫外驻守的皇城司也未能应对。
艳红的长地毯火势蔓延到卫平安的脚下,场面已经乱成一团,各宫嫔妃都被接应回宫免被误伤,只有曹颖不动,操盘棋手般静静的看,“新后上位,当真热闹。”
卫平安身份特殊,不能伤流民,但是架不住这群人拿着火把冲过来打群架,要是不顾及伤亡她还能敞开拳头打,此时此刻,她只能费力的躲开攻击。
躲避比攻击难多了。
平安从来没学过躲这个字。
她自卫之余视线是散的,不停在找人,也许是从小到大的习惯,她一直等着卫麟来帮她解围。
可卫麟正懒散的后退一步,拿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安安静静配合侍卫疏散,丝毫没有想找卫平安的意思。
平安难掩失落。
又想起什么,蹙眉回望。
卫麟的殿前将军一直是秦萧,他怎么没在?
“兄长!”
卫平安朝赤水王大喊一声,却被人一把捞进怀里,那只胳膊不太有力,却可以抱她飞出重围。
平安觉得这人胸口处好像藏了什么油纸包的东西,鼓鼓的,一直在响,还有温热的肉香。
终于被放到人少安全的地方,卫平安轻抬起头,一声谢还未出口,脸色先是一僵。
“师...师父?”
秦萧听到了,又像是没有听到,脖颈连带着头轻轻抽搐两下。
“秦萧!!!是谁把你弄成这样!”
卫平安眼中未流出的泪停滞在眼眶中,扭过头,见曹颖哀嚎跑来。
曹颖冲过来将秦萧抱住,空空的袖管里摸不到右臂,曹颖再次一怔,“胳膊怎么没了?”
瞳孔只剩眼白,失语,脖颈处有鼓包在动......
这是被人制成了傀儡,还是用的,神蛊?
卫平安来不及思考曹颖和秦萧是几时认识的,她被师父突然变成傀儡的冲击太大,身体僵直。
难怪秦萧抱她的时候有些不对劲。
原来是用的左臂。
“赤水到底发生了什么?”
平安喃喃,她站到师父面前,想好好看看他,却不料被他的左手紧紧箍住脖颈。
“师父,我是平安啊。”
她一遍遍喊着,“你不是前几日还写信说想我吗?”
“师父骗人。”
喉咙哽咽发涩,最后一句含糊不清。
秦萧的眼眶里只剩下一片白眼球,他像是被某种东西控制了,他迟缓的抽搐片刻,狠狠把左臂甩下来,垂头吐了一大口鲜血。
“这是什么?”
曹颖从他的怀里掏出油纸包。
平安去看,油纸包里,是她入京前没来得及吃到嘴里,心心念念的红烧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