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结盟?”
李凌麟听完沈庭寒的话,有些愣神:
“北疆和我们祖上是有大仇恨的,他们怎么可能同意结盟?”
沈庭寒把宋潇送来的羊皮纸铺在桌面上,皱眉道:
“和羊皮纸一起送来的信我也都一一看过了,北疆确实有意和我们联盟。”
李凌麟神色有些憔悴,脸上也没有带妆,整个人透着一种琉璃一般的脆弱感。
“他们想要什么?”
李建成坐在一边翘着二郎腿,有一搭没一搭的抖着腿。
“还能是什么,不过就是粮草、钱财、布匹。他们北疆的盛夏马上就要结束了,听说今年的收成比往年好了些,可是奈何他们人太多,依旧不够吃。”
沈庭寒皱着眉,用食指摩挲着手下有些粗糙的羊皮纸。
雨还没有结束,潮湿的空气顺着大开的窗户飘到屋子里,惹得屋里闷热得很。
沈庭寒是冒着雨赶回宫里的,脚上的靴子早就被雨浸湿了,衣摆也被雨淋成了墨色,从门口就带着一地的水迹。
李凌麟垂眸看了一眼,传来了在外头候着的宫女:
“去替沈大人寻一身干净的衣裳来,虽说是盛夏,也要千万小心。”
“是。”
沈庭寒看了一眼李凌麟,道:
“多谢。”
李凌麟淡淡的看着沈庭寒,有些好笑的勾起唇角:
“生分。”
苏媛死了。
在被押到牢里没多久。
被人一刀砍断了头颅。
脑袋和四肢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干巴巴的躯干在牢中的稻草里淌血。
守门的金吾卫说只有李凌麟进去过。
李凌麟看着沈庭寒,突然轻笑了一声:
“你在怨我。”
沈庭寒吸了一口气,有些疲惫的捏了捏山根:
“没有。”
李建成看着桌上的羊皮纸,有些出神:
“这件事是我的不对。”
沈庭寒微乎其微的叹了一口气:
“苏媛死了是事小,可是公主——阿麟你——不应该留下把柄。”
李凌麟靠在椅背上,把腿架在桌子上。
李建成似乎听见李凌麟叹了一口气。
“照初,我没到会是这样。”
她没想到,一直缠在他们心头的真相,会是这样不堪。
天家无情,他们是知道的。
可是没想到先皇后和玉嘉公主的死,竟然都是因为李炆的不甘心。
沈庭寒涩声道:
“阿麟,天家无情,更何况如此。你不应该走上先皇后的老路,你现在不能留下任何把柄给朝廷上那些等着看好戏的老头。”
李凌麟勾了勾唇角,无所谓的说:
“反正还有奕儿和建成,再不济还有那些混吃等死还听话可人的旁系。”
“那群老头可喜欢他们了。”李凌麟把脚收回来,冷笑,“就算是他们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片落叶,那群老不死的也会不分昼夜的写折子赞叹他们。”
“那你甘心吗?”
“。。。。。。”
沈庭寒冷冷道:
“看着那群人不用苦苦经营不用劳心累力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坐在那个位置上。”
“看着他们就算只是撒一泡尿也能被夸出花来,可是你费尽心力背了几个晚上的策论却得不到几分好话。”
“荆州现在还是大片的荒地,只有南方的水稻和小麦一年长的比一年好。南边也是荆州最快脱离那场大战影响,并且继续生存的城市。”
李凌麟闭上了眼。
宫女拿着衣服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
沈庭寒侧过头,叹了一口气。
李建成示意人把衣服拿进来。
“让御膳房准备点驱寒的姜汤和一些小食来。”
沈庭寒接过宫女手里的衣服,转到了屏风后头。
荆州南边是李凌麟的封地。
荆州自从大战之后一直过得十分艰难,是一块没人认领的野菜疙瘩。
这块地方被许多人踢蹴鞠一样踢过来又踢过去,就是没有人愿意要这一块地。
最后就落在了李凌麟身上。
或许是李炆还有几分良心,顺带还给了她东郡的几块地。两片地中间隔着一块硕大的青州,顾得上这边就顾不上那边。
李炆早早就料到如此,曾几次三番的暗示过李凌麟,要要回东郡那几片地。
李凌麟不肯,硬是硬着一口气,把两块地都吃在了自己手里。
这件事弄得李炆很不高兴,甚至有几分吵架的意味。
李凌麟干脆就再也没回来。
其实当年李凌麟一气之下离开京城,不是因为什么劳什子的婚事。而是因为荆州那片封地。
那个时候荆州百废待兴,到处都一塌糊涂,只有李凌麟那里还算是看得过去。
李凌麟为了那片封地,连着两年没回过京。好不容易李炆下了旨,让她回来看看,一开始她还天真的认为是李炆想念女儿,又或者是因为褒奖。
却不想回京的第一晚,没有夸奖、没有赞叹、甚至连一桌像样的饭菜都没有。
李凌麟在金銮殿外头等了三个时辰,从下午等到黄昏,又从黄昏等到深夜。
李炆才诏她入殿。
两年不见的亲身父女,见面的第一句话既不是寒暄也不是怀念。
而是埋怨。
“儿臣,见过父皇。”
彼时尚且年幼的李凌麟跪在阶前,满心期待的等着李炆的褒奖。
封地的粮仓一日比一日充盈,百姓一日比一日富足。
春天城外的农田成片的麦苗和水稻一眼望不尽,绵绵不绝的长到天边去;夏天池塘里的蟹苗和鱼苗也逐渐肥硕,等到秋天正是可口的时候;秋天除去望不尽的稻谷还有山上一片又一片火红的果子。
城里人人都能穿上麻布,人人都能吃上一口饱饭。
这是其他郡县都不曾有的。
就连沈庭寒也做不到。
李凌麟得意的想,李炆该夸奖她了。
就像是夸奖那些宗亲的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