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带着人赶到宫中的时候,李凌麟已经止住了哭。正坐在殿前的台阶上发呆,身上则披着沈庭寒的外套。
殿里头烛火幽微,十分安静。
雨水比起刚才那一阵,已经小了不少。
暗卫和金吾卫都很有眼色的停在了院里。
李建成站在院中,看着李凌麟身后沉默的宫殿发楞。
事情成了。
李凌麟抬眼看了一眼李建成。
李建成见状,连忙走上前去,扶起李凌麟。
“姐姐。”
李凌麟脸色有些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淋了雨,眼眶下头也有一些乌黑的痕迹,看起来很憔悴。全然没了平日里那股张扬气。
“通知礼部吧,父皇殁了。”
院子里的金吾卫听见这句话,连忙跪在地上。对着宫殿俯首。
“。。。。。。嗯——”李建成神色踌躇,似乎是有话要说。
李凌麟抿着唇,轻轻的摇了摇头。
“什么都没说吗?”
“说了。”李凌麟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他什么都说了。”
“。。。。。。”
不知怎么的,天色比方才还要沉几分,雨也大了起来。
“是他的意思。”
宣武门问斩。
是他的意思。
“。。。。。。”
两人站在雨里,谁都没有说话。
或许之前他们还能说服自己,宣武门问斩不是他的本意。
可是往后却再也不能了。
他们谁也不能再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了。
京城里头,天子脚下。
发生点什么都不稀罕了。
李建成对一旁低头抹眼泪的黄门招了招手。
“父皇驾崩,兹乃大事。速速去把二哥请来。”
小黄门连忙点头去了。
雨下大了,淋的两人浑身都湿透了。李建成伸手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雨,或许是其他的什么。
“慢着,再拿把伞。”
赵瑜皱眉,神色急切,言语里满是担忧:
“北上?可是大人如今正是京中混乱的时候,您如何能离开?”
“。。。。。。”沈庭寒紧抿着唇,脸色铁青。
李炆刚死,苏家又被抄了家。世家必然蠢蠢欲动,人人都争着来分一杯羹。
他走不得。
赵瑜深吸一口气:
“若是北疆前线有变,大人大可指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
信得过的人,京中如今局势,谁又敢说谁没有异心。
赵瑜也知道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微微吐出一口气。
“大人,宋小姐与在下也算有过几面之缘,在下相信她一定能够逢凶化吉,带回喜讯。”
“。。。。。。”
“报——将军!”
赵瑜扭头看了一眼跑来的士兵:
“什么事。”
士兵扑通一声跪在两人跟前,满脸泪水。
“陛下。。。。。。陛下驾崩了——”
沈庭寒闭上眼,微微扭过了头。
赵瑜沉默了会儿,语重心长的说:
“嗯,起来吧。”
士兵用手狠狠的抹了一把自己鼻涕眼泪横流的脸:
“还——还有一事。。。。。。楚王殿下也——楚王殿下。。。。。。也没了——”
轰——
雷霆大鸣。
沈庭寒和赵瑜两人不可思议的睁大双眼。
风吹的急,将窗户撞开了一个缝。
雨水顺着那个缝飘到窗前抄写的经书上,烛火也被风吹的幽微。
李粲看着面前被雨水侵染的宣纸,放下笔站起身把窗关严实了。
殿里头的东西很精简,只有一张小床、一面屏风、一张书桌和一张椅子。
李粲已经在这个偏殿待了快半个月了。
令妃那日趁他回府,命人拦住他的马车后就一直把他关在这里抄写经书。
说是为了给李炆祈福,给大梁祈福。
“。。。。。。”
李粲揉了揉自己十分酸胀的眼睛,又从一旁的匣子里拿出一件薄外套。
“今日雨落的这般大,到是有些冷。”李粲将手凑到自己嘴前,哈了两口热气,“也不知外头如何了,奕儿有没有好好听照初的教导。”
手暖和起来后,抄写了太多经书的酸痛感也逐渐明显起来。李粲忍住手中的酸痛,揉了几下。
叩叩——
“楚王殿下。”
李粲看了一眼门,不在意的道:
“怎么了。”
门外的宫女柔声说:
“令妃娘娘说是感念您为陛下祈福,所以特意让奴婢给您熬了一些热汤。一大早上就熬上了,油气正足着呢。”
今日虽说比前几日冷一些,可独属于夏季的闷热却不减半分。李粲近来本就有些苦夏,一想到肉类的荤香和油脂的肥腻,嘴里就冒起了苦水。
“罢了,不用了本王没什么胃口,撤下去吧。”
宫女似乎很是为难,犹豫的说:
“可是——可是这是令妃娘娘特意吩咐奴婢为您熬的,您若是不喝。。。。。。只怕娘娘一会儿怪罪奴婢。”
“。。。。。。”李粲把面前的经书合上,叹了口气,“端进来吧。”
“是。”
宫女把桌上的东西一一收拾好,才把那碗炖了许久的肉汤端出来。
食盒一打开,那股浓烈的肉香就冲了出来,撞得的人五迷三道。
李粲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肉块和补药。
宫女笑着,眼睛亮亮的,看起来似乎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