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宫人把李炆服侍睡下,几人就离开了寝宫。
外头的雨还在下,噼里啪啦的打在石板上头,溅出许许多多透明的水花。
李凌麟径直走出了廊下,身后的宫人观她脸色阴沉,一个二个都缩在后头,不敢上前。
“公主!”
“大姐!”
李凌麟脚步顿住了。
瓢泼的大雨像是不顾死活一样落在人身上。豆子大的雨噼里啪啦的,还有点疼。
李凌麟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轻薄的衣衫紧紧的贴在她身上,额头的碎发一缕一缕的贴在脸颊。
就连脸上的妆都有些看不清了。
唯独只剩唇上鲜艳的口脂还殷红如血。
沈庭寒替她撑了一把伞。
李凌麟透过眼睫上沾着的雨珠看着沈庭寒平静的双眸。
“我不需要伞。”
“臣知道。”
“我也不需要有人替我撑伞。”
“臣知道公主不需要旁人,向来亲力亲为。”
李粲和李建成站在廊上,透过滔天的雨幕看着庭院中两个朦胧的人影。
一旁的黄门想要替两人打伞却被李建成拦住了。
“今天雨这么大,你们就不用跟着了。我和二哥自己能走。”
李粲看了一眼李建成,知道他有话要说,挥了挥手,让人都走了。
硕大的庭院里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李建成和李粲还站在廊下,静静的看着庭中的两人。
李粲身子不是很好,宫人怕人受不住这雨的潮气,给人拿了一件披风。李建成看了一眼李粲身上那件能拿来孵蛋的披风,眼睛微微弯起,神色带笑。
“还得祝贺二哥了。”
李粲无奈的看了一眼李建成:
“就你嘴贫。”
李建成耸了耸肩,看着外头珠帘一般的雨幕。
“毕竟现在也只有你了嘛。”
“。。。。。。”
“苏家自从认定了你好拿捏,就没有起过换一个桩子的想法。三哥也算是被他们收拾了,现在也就只剩下你了。啊不——还有奕儿。”
李粲皱眉,眼神阴沉,神色看起来又烦闷又苦恼。
李建成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二哥你也别太忧心。世家根系庞大,盘根错杂,想要铲除并非一朝一夕的事。还需长远计划。”
“可是——”李粲的眉头松了又皱,皱了又松。眉中间都起了褶子。
李建成似乎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伸手掐住了他的上下嘴唇。
“别别别——我知道你又要说那些大道理。”
李粲有些可怜又有些哀怨的抬眼看了李建成一眼。
李建成一边叹气一边松了手:
“哎,不是我说。你这性子也就算了,你也不能把奕儿也带成这个性子啊。”
“每日好些的时候不是坐起来背书就是坐起来习字的。”
“见了我们也不是跟以前一样乖乖巧巧的叫一声皇叔,反而板着一张脸,肩不是肩手不是手的行了个礼。”
李粲正欲又说什么,又被李建成握住了嘴。
“行了,你们自己的孩子。我懂,我外人。”
李粲忒了李建成一眼,向后退了一步,伸手揉了揉自己有些泛红的嘴唇。
“所以,我请求照初来教导他。”
李粲性子软,又深受太学那些老古板的影响。做事一板一眼的不说,还常常拿不定主意,只能和和稀泥。
不过显然短短几日的教导还不能影响小殿下长久以来耳濡目染的习惯。
李建成撑起伞走到雨幕中:
“反正时间还长,走一步看一步吧。二哥,要和我一同去杏香楼喝酒吗?”
“哼!”李粲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雨幕里的李建成,“你也差不多该成家了,又怎能整日的去那里胡作非为!?”
“哈哈哈哈——就是因为如此,才要尽快享受啊。诶!你们走慢点!等等我!”
李凌麟抢了李建成的外套披在身上,虽不甚温暖,也聊胜于无。
三人沉默的走在宫道上,四周只有噼里啪啦的雨声。一时间两把伞内安静得要命。
今日过后,李炆应当是不行了。
不然今日也不会几个都一起召见。
李凌麟拢了拢自己肩上的外套,淡淡的说:
“往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李炆想要扶持世家来助李粲坐稳皇位这件事,是彻底敲定了。
李炆想要扶持世家,那沈庭寒这里必然就要做出退让。
比如礼部,比如暗卫。
就算沈庭寒手上没有实权,可是六部之首这个位置终究还是要他来坐的。
自古以来皇帝和臣子就没有过完全的信任。
更何况还是沈庭寒这个年岁还大权在握的臣子。
李建成满不在意的打着哈哈:
“还能怎么办呢?和以前一样活啊,二哥看得惯我我就继续在京城混吃等死,看不惯我就自己麻溜的收拾东西回封地,实在不行去找大姐你咯。”
“反正你绝对不会把我撵出去的。”
李凌麟无奈一笑:
“你小子。”
“那你呢?”李凌麟侧眼看着沉默的沈庭寒,“是准备老老实实的做一个幌子还是干脆直白的辞官回去当个浪荡子?”
“浪荡子,听起来似乎不适合我。”
李凌麟被他逗笑了:
“实在不行,你就效仿你祖父,在家里办个学堂。就你们家的名号,只怕是半个京城的人都会去你那里求学。”
沈庭寒摇了摇头:
“若是学生个个都聪慧绝顶,那自然是好。可若个个都蠢笨如猪,那这个老师还是不必了。”
“照初,这个时候旧事重提不太好吧。”
沈庭寒微微挑眉:
“不,是你先入为主了。”
“少贫嘴。”李凌麟抱起手,一脸严肃,“说正事。”
“我们说到底还是他的儿女,李粲的手足。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你不一样。”
“。。。。。。”
“若是你当真没了官职,或者往后就挂一个闲职那也就罢了。人心经不起猜忌。”
“他可以用你也可以贬你,他可以爱你也可以杀你。”
沈庭寒停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