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头比外头闷热得多,更别说是在火炉旁边。
陈旧的风箱被有力的铁匠拉的哗哗作响,就像是喉咙里还顶着一口痰的人,将死不死的还在挣扎。
霍玉安身上被炉子里的火光照的亮亮的,看起来比火炉温度还高。
铁匠把烧红的刀放到水里淬炼,发出一声刺耳的“刺啦——”声。
“你是说,有人暗中支持边沙?”
沈庭寒忍着额头的汗水,颔首:
“是。他们有比以往更锋利的武器,有比宜州多得多的粮草储备。”
霍玉安双眼微眯,将观山从水中拿出,仔细审查着这把陪伴了他大半辈子的老兄弟。
铁匠打铁的声音还响在耳侧,沈庭寒不是很能听清霍玉安说的话。
“霍将军,不若去军账里谈。”
霍玉安摆了摆手,把观山收在腰侧,领着人出去了。
“你哪里来的消息?”
“我的暗卫方才拼死传回来的。”
霍玉安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这几日我听霍川说边沙人安宁了很长一段时间,西凉人也没有出言撺掇。”
“是安静了一段时间。”
霍玉安神色严峻,眉头紧锁。
这对宜州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边沙人和宜州人比起来,更偏向西凉人,他们的体格更壮硕。马匹也比梁京给宜州提供的老马,病马更年轻健壮。
只是之前他们被西凉和宜州夹在中间,两头不讨好。没有兵马和粮草补给,支持不了长期战斗。
若是后头有人一力支持。。。。。。
“宜州不保。”
霍玉安没有看沈庭寒的表情,只是静静的看着立在帐中央的布局图。
沈庭寒敛眸:
“若是霍将军需要,京中自然全力支持。”
“全力支持?”霍玉安冷笑,“要是以前你说这句话我还能信一信,如今你都被撵到我这儿来了,还敢这么大言不惭。”
“。。。。。。”
“我似乎有些知道为什么苏家那妮子不喜欢你了。”
沈庭寒轻笑:
“不管是谁,走到令妃娘娘这个地步,都不会喜欢在下的。”
“说的也是。”霍玉安伸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坚硬的后颈,“不管如何,现在只是暗卫的一句胡言乱语。”
霍玉安眼神沉了几分,透露出一股凶悍的杀意。
“我实在是想不到谁会有那股子闲心去扶持边沙。”
“那群人除了想要钱和水,对其余的都不关心。”
“西凉王室自从老皇帝亡故后就剩一群草包,整日就想着怎么寻欢作乐,时不时撺掇一下边沙给我找些麻烦。”
“除此以外西凉人多年没有动作。”
如今也不知道边沙究竟是依旧受西凉的撺掇,还是说——
这已经不是他一个驻边将军能够说的话了。
沈庭寒垂眸:
“不排除赵王余孽没有清理干净,趁乱逃到了西凉或者边沙。”
霍玉安想了想,看了沈庭寒好几眼。嘴唇抿紧了又放松抿紧了又放松,最后像是忍不住了一样,有些意外道:
“所以这两年你就让宋潇那个丫头片子白跑了一趟?”
“。。。。。。”沈庭寒支着下颌,想了片刻,“或许是一开始就留在西凉的暗桩,发现赵王倒台后就决定扶持边沙。”
霍玉安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这些事,是你们这些京中文官需要操心的。与我无关。”
“若是将军需要,在下一定全力以赴。”
北疆气候比大梁要冷得多。
就算是不下雪,可是凛冽的风还是大股大股的往人怀里钻。
地上虽然化了冻,可是山上还是一片雪白。
草上都结满了冰霜,一片一片的连成一大片。远远望去甚至让人分不清究竟有没有山峦与平地的分界线。
漆黑的鹰站在山巅四处眺望,突然叫了一声,然后又振翅飞走了。
一辆马车悠悠的从山谷里走来,檐角上挂着的风铃被狂风吹的叮铃作响。马喷了口热气,努力扯着身上沉重的重量,轻一脚重一脚的往前走
“公子,前头就是北疆的边界了。还要继续走吗?”
马车里的人没说话,只弄出几声轻微的声响。听起来像是在下棋。
“公子?”
车夫被风吹的眯起了眼,伸手压住自己脑袋上的斗笠:
“再往前走就是西凉地界了。”
一人掀开车帘走出来,丢了一个分量十分动人的钱袋在车夫身旁。
“到这里就是了,把马和车留下。你独自回去吧。”
男人眉目锐利凶悍,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劲装,看着就不是一副好惹的模样。
车夫瑟缩了一下,哆嗦着声音道:
“可是——前头就不是北疆的地界了。公子还要继续往前吗?”
“让你走你就走,怎么这么废话?”
车夫收了钱袋,下了车。看着男人熟练的坐在前头牵起缰绳准备驱马,还是忍不住道:
“这段时间西凉似乎不太平,公子若是玩乐还是赶快回大梁的好。北疆地广人稀,遇到危险还能藏一藏,可是西凉那里却是真正的荒漠,没有地方能够藏身的。”
男人侧头静静的看着车夫。
车夫心里不由一阵发咻。
马车里的人突然开口:
“无事。你自行回去吧。”
这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不过二十四五。可是却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是。。。。。。”
“严良,动作快些。”
“是。”
说完,严良就扬起鞭子,狠狠的抽在了马身上。
严良皱着眉:
“公子,西凉的赵王旧部当真会为我们所用吗?”
墨先生看着自己面前的棋盘,落了一子。
“我从来不做没有准备的事。”
这是严良清楚的。
可是他还是不解:
“就这么便宜了北疆那群蛮子?”
叮——
玉做的棋子落在棋盘上,撞击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是不是便宜,还当另说。”
墨先生看着眼前的棋局满意的笑了笑:
“我们要的又不单单是京城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