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烦意乱,满桌子的奏折就没有一本合他心意,没错都要挑出错来,狠批一顿。
“来了没有?”皇帝问。
王安听得出皇帝的喜怒,知道他心中不快,小心道:“半个时辰前就在外头候着了。”却没提贺莲舟给越冬撑伞的事情。
皇帝冷哼,丢了笔,道:“叫她进来。”
王安亲自去了,皇帝只叫了越冬,贺莲舟自然不能跟着进去,他轻声和越冬道:“我将你带进宫来,就会送你回家。”
越冬点了下头,把尸体带回去,也算他说话算话就是了。
皇帝脸上略有倦色,却不影响他对越冬施压,越冬只能硬扛着,当着众臣的面,皇帝还会自持身份顾忌颜面,现在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越冬给他行礼,他也不叫起,僵持了一会儿,越冬就听见他叹气,接着领她进来的那个内侍就悄悄出去了。
“朕可以杀了你。”皇帝说。
越冬心里一松,这意思就是也可以不杀。
皇帝走到越冬面前,他对这个女孩的第一印象其实还不错,是个嗓门很大的姑娘,隔得那么远也能一声吼到了他耳朵里。
“你不是很能说吗?现在装什么哑巴?”皇帝居高临下,声音直接砸在越冬头顶。
越冬心中腹诽,但该认怂还是认怂,“陛下要听我说什么?”
“胆子倒是一如既往的大。”皇帝背着手走了两步,越冬听着他一会儿生气一会儿不生气,干脆不猜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她就算用尽办法,皇帝非要杀她,她也只能认了。
“过来坐。”皇帝走到旁边坐下,忽然和颜悦色地招呼越冬,越冬心里觉得有鬼,但是皇帝都叫她坐了,她也没心情在这儿跪着。
皇帝问她:“会下棋吗?”
越冬眼神发直:“不会。”
皇帝却似没听见她的回答,招呼她来坐下:“陪朕下完这一局。”
越冬以为皇帝没听见她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我不会下棋。”
皇帝瞅着她,越冬正要坐下,被他看得一时不知该站该坐。
皇帝点了下手,越冬就坐了下去,看着倒是不像是在酝酿着杀她的样子,不过他说的话却又叫越冬心惊胆跳:“你知道的事情太多,朕不放心你离朕太远。”
越冬讪讪道:“现在离得也太近了点。”
近到一伸手就能杀了他。
可惜越冬很确定,自她进了这座宫殿就一直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她万分不适。
她若真动手杀皇帝,最好的结果就是她杀了他,暗中藏着的人也杀了她,然后挫骨扬灰。
皇帝哼笑一声,才夸了她胆子大,就真的大了,他落下棋子,示意越冬落子。
越冬瞅瞅皇帝,再低头看看棋盘,伸出一只爪子去抓白子,皇帝看得眉头直皱,越冬的‘不会’是真的‘不会’。
越冬找了个棋子密集的地方把手里的白子填了进去,皇帝又冷笑了一声,没做评价。
越冬收回手,看一眼皇帝,她觉得皇帝的心情莫名好了一点,那她这颗棋子到底算不算落到了正确的地方呢?
皇帝再落一子,越冬下手比他更快,毕竟她什么也看不懂,觉得哪个位置顺眼就往哪个位置放,皇帝的心情也一会儿好一会儿差。
越冬的心也跟着起起伏伏,她现在无比憎恨自己为何能这么敏感地感受到别人的情绪,要是她迟钝一些就好了。
从前她不在乎别人的喜怒哀乐,所以这份天赋毫无用武之地,现在对面坐了个掌握她生死命运的人,她不得不去在意他的想法。
“你能不能告诉朕,张照临到底是不是朕的的儿子?”
越冬瞳孔震动,这倒不是装的,她是真的感到震惊。当然不是因为皇帝说张照临是他儿子这件事而震惊,而是因为皇帝问她是不是而震惊。
皇帝自己都不确定张照临的身份吗?还是发什么了什么事使得他产生了这样的怀疑?
而且这种事情就这么直白地问出来真的好吗?
还是说皇帝已经决定要杀了她,所以就毫无顾忌地开口问了。
又或是……她和公主的对话,被皇帝知晓了?
越冬手里拿着颗白棋落不下去,皇帝却好似不过是问了个寻常问题一般,叫她继续下棋。
越冬就当自己没听见这个问题,低头去找空位置,皇帝又抛了个雷出来:“看来你是真的知道。”
越冬突然有种掀了棋盘一了百了的冲动,自暴自弃地落下白子,然后道:“是因为陛下想要杀我,我才有所猜测。”
皇帝听越冬提起那场密林埋伏,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的精锐都没能把越冬干干净净地了结。
不过他一点也不觉得他要杀越冬这件事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他是皇帝,想要杀谁都可以。
如果不是因为那群蠢货办事不牢靠,事情也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一步,他可能也不会产生自我怀疑。
毕竟他一直很确定张照临就是他的儿子。
越冬悄悄看了皇帝一眼,试探着道:“他是不是陛下的儿子,陛下应该比谁都清楚。”
皇帝道:“可是朕好像突然就是不能确定他是不是朕的儿子了。”
越冬觉得这才真要命。
因为张照临确实不是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