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越冬是失控的。
她一向很有自制力,不说万事皆在掌控之中,只说当初得知是皇后要杀她的时候,她也是愤怒多过害怕,并未乱了阵脚,甚至还想过把皇后搞死。
大约那个时候,越冬还在对皇帝抱有一丝幻想,以为他是个是非分明的皇帝。
可是现在却是皇帝要杀她。
她难道还能换个皇帝吗?
这是连现在的安庆侯府都做不到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做得到这件事。
权、势、财,她一个都没有。
还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越冬的酒量比梁稚月好很多,喝了酒也不上脸,连眼神都没有迷茫半分,反而越喝越清醒。
那些她觉得古怪的事情在脑子里连成一条线,很快就会有答案。
“麒麟。”越冬说,“你的真名叫什么?”
麒麟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才道:“麒麟就是我的名字。”
越冬俯在桌子上,道:“我怕有一天你死了,我都不知道该在你的墓碑上落什么样的名字。”
“麒麟……不过是我随口一说罢了。”那个时候她还对他有着猜疑,并未真正信任,名字里也夹杂了对他的警示。
“这个名字很好。”麒麟说,“我很喜欢。”
越冬仰着脸看着他,还是不肯告诉她吗?
越冬的头逐渐低下去,困意上涌,将要睡着,她却忽然有所感,猛地直起身看向躺在床上的冷衣。
冷衣平平地睡着,呼吸起伏几乎没有。
“怎么了?”麒麟问。
越冬轻轻摇头,她好像闻到了冷衣的血腥味,但是她还好好躺着,那味道也似有若无,恐是她闻错了。
她才要在倒下去,冷衣忽而一颤,口中涌出大量的血,霎时间就将枕头浸湿。
越冬朝着冷衣扑过去,眼里的惊恐快要溢出来。
“冷衣、冷衣,你不要吓我。”
越冬十分慌乱,她无法阻止冷衣的血从她口中涌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向死亡。
麒麟当即跃出窗外,几个腾跃离开安庆侯府,去寻那老大夫来。
越冬的院子被她几声惊恐的喊叫吓醒,立时就有人来查看。
越冬抱着冷衣在哭。
她不想失去他们任何一个人。
这些或主动或被动闯入她生命里的人,给她寡淡的生活染上了别样的色彩。
他们让她感受到了一个与她所经历过的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些所有的意外都是她在抗争的证明,她不甘心屈服于必死的结局,每一个意外都能告诉她,她可以,她可以走下去。
即便这样的世界极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可这是她主动选择的结果,她不再被困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每日不停地在被划定的范围里打转。
她已经走出了一步,她终将彻底自由。
冷衣的血流不尽一样,越冬觉得她还是乖乖躺着的时候好,至少她还能活着。
麒麟回来得很快,老大夫对于半夜被抓来这件事完全放弃了抵抗,自觉主动地走向了冷衣躺着的地方,很快从越冬手里接过快把自己的血给吐干净的冷衣。
越冬被麒麟抱到离冷衣远一点的地方,隔得太近了他怕她崩溃。
老大夫眉头紧锁,冷汗直流,冷衣的情况爆发起来比他预计的要严重。
他足足忙活了半个多时辰,才坐在地上喘气。
再这么下去,床上躺着这个没死,他要先猝死了。
越冬慢慢靠过去,冷衣的脸越发苍白,隐隐泛出青色,这是濒死的征兆。
老大夫道:“老夫守她一夜,能熬过去就没事了。”
他已经用尽手段,接下来只能听天命了。
越冬不让人碰冷衣,自己给她擦血换被褥,侍女们都被打发回去睡觉,院子里又安静下来。
老大夫在一旁打着瞌睡,越冬就坐在地上发呆,麒麟闭目养神,心神却放在越冬身上,不敢轻离。
张庭舟来得悄无声息,麒麟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越冬已经倒在地上睡着,他离她太近,一丁点动静都可能惊动她。
张庭舟在窗边放下两样东西,一个是从越冬这里收回去的轻弩,另外一个是个小玉瓶,不知道放的什么。
不知道是什么声音惊动了越冬,她撑着手臂坐起来,先确认冷衣还睡着,下一瞬就被风惊动,迅速转向窗边,几乎就是同时,她手中袖箭就已经射出。
张庭舟双指夹住细箭,将它与其他东西放在一起就转身走了。
越冬还没完全醒,就这么坐在地上想了很久,轻声问麒麟:“他来了很久?”
麒麟道:“刚到。”
越冬没过去看张庭舟留下的东西,她觉得浑身都提不起劲来,酒意延迟到来,让她各种感觉都开始迟钝。
她抬头去看麒麟:“我闻到了的血的味道。”
“你是不是又把伤口扯开了?”越冬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