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又摆摆手:“算了,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李汝义来得很快,正好轮到他值守相阁,皇帝这里离相阁也不远,他到的时候皇帝已经冷静了很多,正埋头处理政务,就他现在的心情,可想而知要有不少人被骂,尤其是那些废话连篇的请安奏折。
“去往潭州的刑官和御史尚未归来,卫将军府弹劾安庆侯府府案子就审不下去,陛下莫急。”李汝义情绪稳定,并不因为安庆侯府今日又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而落井下石。
“好。”皇帝情绪也很稳定,“你去吧。”
李汝义眉心一颤,拱手行礼退了,皇帝这性子越发捉摸不定。
皇后目送皇帝离开后,又转头回去找她那惹了事的爹,承恩公坐在大殿外的石阶之上,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他不继续闹事禁军也就没绑着他,到底还是位公爷,皇后还没倒呢,犯不着在这个时候得罪人。
“父亲。”皇后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流出来,“您今日所说之事为何不先与我商议一二?”
承恩公闭着眼睛摇头,仿佛在赶一只恼人的蚊虫。
皇后深吸一口气,轻轻抬了下手,女官便将宫女和禁军都赶到旁边去,皇后这才道:“父亲可知,你今日行事是在把我和整个承恩公府往绝路上推。”
皇后按住心口,那里疼得她再难忍耐:“你们做这些事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皇后,是陛下的妻子,一旦陛下因你们的行为迁怒于我,我在皇宫里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你就只会想到你自己!”承恩公比她更生气,“你又可曾为家里考虑过,你的几个兄弟不是在闲职上受气,就是闲赋在家,好不容易你小弟才有些出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你也不说为他讨一个公道,就任由那个竖子用一个打猎意外的借口就给打发了,你不敢管,好!那我这把老骨头来管!”
“父亲!”皇后怒声道:“小弟死了难道我便不伤心吗?可是我能怎么办?兄弟们不争气难道还是我的错吗?就凭他们肚子里这点本事我去求了陛下又怎样?不外乎是下一个五叔和下一个四哥。”
“住口!”承恩公夫人大喊着冲过来,“不许再提你五叔和四哥。”
承恩公按着胸口大喘着气,脸色也哽得发白,哆哆嗦嗦的拿一个手指着皇后道:“好,好得很,你是皇后,是君,我们这些升斗小民怎么敢拂逆皇后娘娘的意思。”
“我们全家都是废物,只有你了不得,嫁给皇帝那么多年连个蛋都下不出来,你现在竟然还敢教训起你爹我来了。”承恩公往地上啐了一口,嫌恶道:“没有你老子我,你哪来的运道做皇后?你个不孝不悌的东西,你给我滚!”
承恩公夫人一个劲地给承恩公顺着气:“你别生这么大的气,也不想想自己什么年纪的人了,若是一口气背过去了,又还有谁来为咱们那可怜的小儿讨回公道呢?”
皇后听了这些话又惊又怒,女官及时来扶住她,不然只怕要跌落石阶,皇后寒心不已:“是我错了,总觉得我们是一家人,父亲母亲的爱也有我的一份,原来我不过是个外人,你们才是一家人。”
承恩公夫人听皇后有些了无生趣的意思,又去劝她:“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爹也是因为你弟弟的死才口不择言,他近来总有些糊涂,你做女儿的不要和他计较。”
皇后哭不出声音来:“娘啊,我对家里还不够好吗?当初五叔和四哥是我没有尽心尽力吗?我在宫里跪了一日一夜,有用吗?从那个时候起你们就该知道,我改变不了陛下的旨意。”
“陛下可不是什么人手里的傀儡,他是天子,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她抹了眼泪,恨声道:“收起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我还没死呢,暂且轮不到那些个小丫头片子上蹿下跳。”
“今日陛下没有当场发作,是在给我这个皇后面子,你们要闹,我也拦不住,反正我就是个嫁出去的女儿,已算不得你们承恩公府的人。”皇后弯下腰来盯着承恩公看,承恩公扭着脸不肯与她对视,“但是你们要记住了,因为我是皇后,你才是承恩公,你才是承恩公夫人。”
“我倒了,你们的荣华富贵也就走到了尽头。”
皇后挺直了脊背,女官为她拂去脸上的泪痕,她又变成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小弟的事情,张庭舟怎么说就怎么是,你们不可再攀咬安庆侯府。”皇后吩咐道。
她心如死灰的离开,哪怕身后传来承恩公夫人的惊呼声也没有回头。
她一开始就不该存了提携娘家的念头,若不是想要提携这个扶不起的娘家,她就不会起了暗杀越冬的心思,也就不会惹出后头这么多的麻烦。
她已经是皇后了,以后会是太后,再到太皇太后,她已经坐到了这个世间里女人最顶尖的位置上,没有再进一步的余地,她只需要抓住陛下的手就可以安安稳稳地走下去,既然如此,又何必再耗费多余的心思呢。
反正也不会有人感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