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侯府对清明这个日子很重视,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祭祀的事情,全族的人都要汇聚到一起。只不过越冬一大早就没了踪影,人多事杂,等许侯和侯夫人回过神来要找她的时候,早已来不及。
越冬踏着夕阳走进安庆侯府,她最近早出晚归惯了,一时也没有察觉出不对,许乙苦着脸把越冬送回院子里。
他的伤终于好全,又回到越冬身边做侍卫长,这是件苦差事,尤其在他们损失惨重之后,越冬更是用尽一切办法甩掉他们。
许乙搞不清楚是应该感谢她,还是埋怨她。
因为越冬不想他们枉死才拒绝他们继续跟着她,但是他们的职责本就是保护她,为她而死。
是以许乙十分矛盾,于是今日越冬要出门,他就闷声不吭气地跟着走了。
他阻止不了越冬,也不能再向许逢予告状,但有必要提醒一下越冬:“大小姐,今日清明,府里的祭祀十分重要。”
越冬忽而听到许乙的声音和他话里的内容,尚有片刻愣怔,清明都快过完了,这会子和她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而且今早她出门的时候,她明明告诉许乙他们有需要祭祀的人尽管去,不必跟着她,是许乙自己要跟着的,难道还叫她来迁就他们吗?
她不需要人迁就,自然也不会迁就任何人。
许乙也不知越冬理没理解他的话,又和越冬告辞离开。
越冬也就将他的话抛开不管。
安庆侯府里到处都漂浮着纸钱燃烧后的味道,经久不散,越冬睡不着,闭着眼睛在床上躺尸,隐约听到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老鼠出来觅食。
冷衣不在屋子里,越冬就抱着被子坐起来,她日常坐的那个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个落寞的身影,正在拿桌子上的青团吃。
“够吃吗?”越冬问麒麟。
麒麟把嘴塞满,缓慢地嚼着,没有回答越冬的问题,越冬就等着他慢吞吞地吃完。
“够。”麒麟咽下最后一口青团,没去碰其他点心。
越冬又好脾气地问:“怎么到这里来了?”
麒麟隔着床帐看了越冬好一会儿,他们都只能看见对方的虚影,恍若镜中花水中月,皆是虚妄。
没有直白的目光,清晰的面孔,很多话也有了能说出口的冲动。
“我……无处可去。”麒麟说。
声音轻得像是漂浮在空中的尘埃,他轻轻晃动一下,就飘向了越冬。
越冬不知道怎么回应他这个回答。
她没有戳别人伤疤的癖好。
“人人都有要祭祀的人,只有我没有。”麒麟靠在窗上,越冬从未见过他如此颓唐的时候,即便是被锁在卫将军府大牢的墙上时,他也时刻紧绷着,只要他愿意下一瞬就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越冬终于从被窝里爬出来,随手扯了件衣裳披上,又往角落里去抱出一个坛子来,也懒得再去寻酒杯,就着桌子上的茶盏倒了两杯酒。
“喝。”越冬说。
这是她给自己准备的酒。
每年清明她都有要祭祀的人,今年变成了两个。
高千枝已经祭过,只剩下她了。
麒麟转动了下盛满了酒的茶盏,抬手一饮而尽,酒香醇厚,润而不辣,十分醉人。
越冬一盏即止,麒麟倒是一盏接一盏,完全不停歇。
“我是个孤儿——”
“停。”越冬立时打断他,“我不想听故事。”
麒麟酒意上涌,眼睛里浸出些水光,看起来十分委屈的样子。
他指责越冬:“你不让我说。”
越冬伸手戳戳他的脸,麒麟一点反应也不给,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越冬,企图用眼神逼迫她改口。
越冬觉得有趣:“这就醉了?”
麒麟说:“没有。”
“哈。”越冬极其短促的笑了一声,又戳他另一边脸,“真有意思。”
麒麟的酒量和梁稚月一样差。
麒麟又深沉起来:“醉意可以装出来,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相信。”
越冬无所谓的‘哦’了一声,麒麟忽然凑近她,“这样近的距离,我想要做些什么,你完全反抗不了。”
她总是这么心大,从他第一次出现在这件屋子里开始,他就发现这个姑娘在乎的东西和大多数的女孩都不同,那些被大家小姐们视为与生命同等重要的名声在她眼里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