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有几分茫然,从掌权坐稳皇位以来,他已经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尤其是才刚刚处置了潭王忠王临王,皇权在他手上达到一个新的高峰,他以为已经没什么事情能脱离他的掌控,但现实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张庭舟用一句话就让他半天回不过神来。
他让张庭舟给他训练的人,被皇后的弟弟拿去埋伏安庆侯府那个小丫头,然后无人生还。
要点太多,他甚至都不能立刻作出反应,连生气都没想起来。
“朕……朕……”
他能说什么呢?原来他才是这件事里最大的受害者,还是无处诉怨的那种。
过了半天,皇帝竟然还没生气,而是十分温和地问张庭舟:“他为什么要杀那个小丫头呢?”
这可没道理。
张庭舟不语。
皇帝皱眉,又想起来张庭舟走的时候尚且无事发生,他回来的时候人都死光了,连问都没有地方问,他怎么会知道呢?
而且还是皇帝自己让张庭舟把人交给了皇后的弟弟。
皇后?
皇帝骤然起身,大步往外走去,又急急停住,转头探寻地看向张庭舟,张庭舟还是闷着,皇帝又扬声道:“王安,进来。”
王安躬着腰碎步且迅速地出现在皇帝面前,“朕问你,安庆侯府那个新认回来的小姑娘,最近一次进宫是什么时候?”
王安很快回答:“前儿的春花宴上,安庆侯夫人带着府上两位姑娘入宫赴宴。”
他略微一顿,又道:“后来散宴之后,娘娘还使人去拦了越冬姑娘两次,说是为着她遇袭一事,吴大理有些问题要问。都叫安庆侯夫人给拦了,先说越冬姑娘身体不好已经到了吃药的时候,后头一回说是让吴大理有什么问题都去问安庆侯府上幸存的侍卫。”
皇帝冷哼一声,再之后的事情他也知道,京兆尹闹上大理寺,最后大理寺推了个小吏出来顶罪。
此刻也不必去问皇后了,这事必有她的参与。
但还是先前那个问题,原因呢?
无端端的去杀人家一个小姑娘做什么?闲得慌不成。
皇帝挥挥手,王安又躬着腰退了出去,他转身回御座上坐下。
“这事……”
先前暗卫倒也提过两句,但是找不到确凿的证据,又贸然动作惊了安庆侯府,事情便陷入了停滞之中。眼下张庭舟一回来,连小国舅的尸体都找到了,可见是确凿无疑才来说与他听。
“你坐。”皇帝又叫方才跟着他站起来的张庭舟坐下,又问他:“安庆侯府知道多少?”
小国舅是不是被安庆侯府的侍卫杀了已经不重要,不自量力自寻死路,皇帝不为着那些被他用得一塌糊涂的人找承恩公府的麻烦就不错了,就别妄想还会为了他而问罪安庆侯府。
张庭舟道:“还来不及去查,但陛下的暗卫夜闯侯府之事恐怕会叫许逢予起疑心。”
好死不死正碰上许逢予回去的时候。
皇帝想骂人又提不起骂人的力气,全都是废物。
越想越气,他都还没得及用的人就这么给废了,怎能不叫他郁结于心,“安庆侯府的侍卫已经这样强横了?”
竟然能全灭了他的人。
他的人啊。
张庭舟道:“那是许逢予自己的侍卫,是整个安庆侯府最精锐的力量,自越冬归来之后,这支队伍就归了她。”
“再则。”张庭舟道,“她身边有个功夫极其厉害的侍女,微臣也不敢放言必胜。”
皇帝发出一声冷笑:“除此之外,只怕亦与统帅之人有着莫大的关系。”
“若当日由你率领,想必就不是这样的结果。”皇帝其实看不上皇后那个弟弟,但是他能全然信任的人并不多,皇后与他利益一致,皇后娘家的荣华更是全系于她一身,这样的人绝对不会背叛他,不求他们有不世之功,只求他们别出错。
但显然他还是高看了他们。
虽然都姓张,卫将军府的‘张’和承恩公府的‘张’却有着天壤之别。
张庭舟道:“微臣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闲得发疯了去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皇帝冷哼一声,问张庭舟:“依你看,此事如何处置更为妥当?”
安庆侯府和他关系紧密,不能完全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家姑娘遇袭的事情总要有个说法。
张庭舟道:“不必处置。”
“嗯?”皇帝疑惑。
“小国舅的死,皇后心知肚明,既然他人在山林里寻到,便称打猎被野兽咬死也就是了。”张庭舟道:“至于许大小姐遇袭一案,难道真的能将真相公之于众吗?天下悬案多了去了,也不多这一桩。”
皇帝不满意:“朕还当你有什么好法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