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冬没有发现人群里有个偷偷看她的小姑娘,她又头晕起来,浑身发冷,止不住地想要颤抖,梁稚月将若游送上船,又交代了一番,等回来时就看见越冬面无人色的脸,心知她必是又发烧了,当下就和冷衣一起带着越冬回去。
昨夜请来那个大夫的药极好,于是就使人先赶去请了大夫过来,那老大夫对着梁稚月吹胡子瞪眼,“才说了不要纵着她胡来,你们必是没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既如此,还看什么大夫吃什么药?且等死罢!”
梁稚月抓着老大夫的手臂不准他走,好声好气道:“您老行行好,实在是她有个极好的朋友离世,今日就扶灵归家去了,如若不去,总是缺憾。”
老大夫不知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又坐回桌子前,手里提着笔,和梁稚月要个承诺:“这回可再不准出去了,要好好养个十天半月才能见风。”
梁稚月道:“我这妹子最是耐得住寂寞,别说十天半月,就是三两月也使得。”
老大夫冷哼两声,却是还落笔重新写了个方子,又语重心长的道:“她这样一直反复发烧不是好事,你们这些做家人的,要更上心些才是,莫等来日后悔。”
梁稚月听他说得严重,十分认真地应下了,又恭恭敬敬送人去休息,时间晚了,老大夫已经不能归家去,便又在此处再留宿一夜。
等给越冬吃了药,已是半夜,梁稚月细细看着越冬,发现她长开了些,已经褪去了青涩,是个大姑娘了。
许侯府从许逢予那里得知了越冬留在梁稚月这里的事情,侯夫人打发人来送了东西,人来的时候,越冬正在和梁稚月处理高千枝的后事,许侯府的人没见着越冬,却也不敢纠缠,只得如实回禀。
侯夫人听了黯然伤神了好一会儿,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那个阻拦梁稚月的小厮哪里知道自己只是传个话,竟然会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侯夫人一问他就说了。
原是他有个相好在越冬那里伺候,因越冬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事,主子有事,不分日夜时间,她们都得到跟前伺候着,就算这样也还是免不了被其余几个主子责骂,两人来往中言语上多有抱怨之意,小厮记在了心里,因而面对梁稚月时态度便不友善。
原本他只需多解释一句,亦或是往主母或是随便哪个主子那里走一遭,总有人会做主领梁稚月进来,偏他心里存着气,只去了越冬住处,又偏遇上了个同样有怨气的侍女,一个拿乔一个泄愤,以致于事情演变成现在的样子。
侯夫人不顾年节之下,当即就处置了这两个人和一些心有怨怼之人,又召集了所有仆从训斥,整肃了风气。
这个年过得不好。
众仆从们对越冬的不满更甚,但是不再表现出来。
侯夫人深知这些下人的心思,从前府上都是些好伺候的主子,突然来了个总被麻烦缠身的越冬,他们就觉得烦,觉得难伺候。
到底是他们太过宽和,纵得这些奴仆认不清楚主从之别。
若叫越冬选,她哪里会选侯府,她巴不得走得远远的,再不要看见他们。
越冬留在梁稚月那里养病,许侯府只每天派人送些东西过去,问候一声,从来不提叫她回来的话。
只是许乙一直带着人守着越冬,不过一般也不会大喇喇地出现,倒是不妨碍梁稚月做生意。
梁稚月冷哼:“倒还算识趣,总算是想明白了他们根本照顾不好你。”
越冬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这几日倒是不再反复发烧,就是整个人都没有力气,懒得动弹。
梁稚月翻着布庄的账本,眉头就没有松过:“今年冬天里不知死了多少人?”账本上白布的进项就占了大半,这可是过年啊,都能比其他布料加在一起都多,那只能说明上京里有很多人离世。
不过这并不影响大部分上京人过年的气氛,这是个走亲访友往来交际的好时候,上街的人越来越多,人们谈论最多的还是高千枝的死。
然后才是今日的立春大典。
梁稚月陪着越冬,过了今天就正式进入了春天,春天是个很好的季节,万物复苏,天气回暖,少女少男们都要结伴出行,踏春取乐,梁稚月早早就开始准备的春衫逐步替换了旧年的冬装。
“冬天终于过去了。”梁稚月感慨道,然后和越冬说:“今年要万事顺意,无病无灾。”
她又走过了一个冬天。
越冬笑着点头,“更要财源广进,生意兴隆。”
梁稚月也笑着,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