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许迟两家,第一次有人出现在卫将军府的大牢里。
迟翊抬眼瞧了一眼就转回去看越冬分给他看的话本子,守卫给许逢予开了越冬那里的牢门,也不守着,径直走了,完全不担心许逢予带着越冬跑路。
许逢予看越冬脸色不再像那日一样惨白,看来这几日过得还算不错。
那支和皇帝讨的箭还放在桌子上,箭矢上的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色,越冬没有擦洗过。
许逢予在越冬对面坐下来,他道:“路樊还活着。”
越冬想了下路樊是谁,然后想骂人,她就说这个人没死,绕那么一大圈要保护许月观,若真是轻易就赴死,谁能保证许家真能善待许月观,不睁着眼睛好好看着,他怎能放心。
“他向陛下指认,你就是齐氏之女。”许逢予又道。
迟翊听得笑出声来,好嘛,大家都被牵着鼻子走了,看来这个叫越冬姑娘是在劫难逃了。
今年这个冬天,她越不过去了。
许逢予从袖子里取出个精致的盒子来,将它放到越冬跟前,越冬抬手打开它,是只普普通通的素银簪子。
寒酸到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许逢予这样的侯府世子手中。
今日才是她及笄的日子。
这是她娘给她的。
许逢予已经找到了郑家一家。
许逢予又问她:“你还是不肯承认吗?”
越冬放在桌下那只手不断握紧,许逢予在威胁她,用郑家全家的性命威胁她。
“他们都活着?”越冬问。
许逢予道:“活着,都活着。”
“他们不在原州,就在祁州,他们在原州从陆路改走水路时受拐子欺骗,被卖给了祁州一个富户做奴婢,那家富户又遭到流寇报复,全家都死了,府里的奴婢也被流寇劫掠,他们又落入流寇手中。”许逢予道,“郑越夏是个勇敢又聪慧的姑娘,装作又残又丑的模样,逃过了一劫,因做得一手好包子,就被安排去了厨房,寻到机会下了药,我们找到的时候,那伙流寇已经被药倒了大半。”
许逢予道:“我已将他们接来上京安置。”
越冬松开手心,整理了下情绪,又问许逢予:“所以你想要我做什么呢?认下齐氏女这个身份?”
反正一直以来她都不承认自己姓许,如今正好拿来填补齐氏女这个空缺。
反正不管怎么挣扎,她都逃离不了填火坑的命运。
“不。”许逢予有些僵硬,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我要你承认你是安庆侯府的女儿,承认你是我的妹妹。”
越冬眨了下眼睛,仓惶一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如果她现在反口说自己是许侯府之女,那谁来填补齐氏女的空缺,难道不会有人怀疑到许月观身上吗?
“你只需要承认你是侯府之女,其他的由我去处理。”许逢予缓过劲来,事也做了话也说了,怨也好恨也罢,他都受着。
越冬看着那支银簪,那是何小芝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他们一路到上京来,哪怕被骗去做了奴婢,被流寇抓走,她都没有丢失这支银簪。
她准备了很久,如果不是后来有了包子铺她要准备更久。
从捡到她的时候,她就真正把她当做了亲生女儿。
不远千里走这一程,想必是听说了她在路上闹出来的那些动静,以为她走之前告诉他们的话都只是权宜之策,以为她真的受到了侯府的苛待。
“我现在还能认下这个身份吗?”越冬道。
她都已经努力了这么久,甚至不惜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自己,却还是没能做到。
感情这种东西真的不能轻易给出去,一旦给了就再也收不回来。
尤其当对方回报你同样真挚的感情时。
“可以。”许逢予又拿出一件东西来,正是何小芝给了她,又被她磨碎了扔进染缸的麒麟玉佩。
越冬看着玉佩,先前那块拿到她手里就被她给毁了,她看不出来差异,也分不出来真假。
“你只是觉得我们把你弄丢了,让你在一个贫苦之家苦苦求生,所以才不愿意承认,处处和侯府作对。”许逢予道。
这正是越冬告诉老夫人的理由,现在它要变成真的了。
越冬拿起玉佩,想了想,把它给砸碎了,许逢予皱眉,却没阻止,越冬将碎玉收拢到一个荷包里,道:“你们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现在突然出现了才不正常,碎了所以才找不到。”
许逢予认可了她的说法,越冬又问:“红痣呢?”
许逢予看着她,道:“真的没有吗?”
“是。”越冬说。
“烫伤呢?”许逢予道。
越冬垂了下眼睛,道:“好。”
很好,她说出去的每一句话,现在都变成了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