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冬道:“我从未气过我的母亲。”
“我说的是这座侯府的女主人,我儿子的妻子,我的儿媳。”老夫人道。
“您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嘛。”越冬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适用于府上所有人。”
如果有人送上门犯蠢,就不能怪她了。
老夫人揉了揉太阳穴,很是头疼,越冬说:“您不能只要求我,而不要求其他人,这不公平。”
“你又不承认是我的孙女,又要和我要公平,既然不是我的孙女,我又为何要给你公平呢?”老夫人反问她。
“我没所谓,只是最后谁先受不住那可就难说了。”越冬放下筷子,结束这顿不知道算早膳还是算午膳的饭。“再说了,是你们要我做侯府的女儿,又不是我要做的,连个公平都舍不得给,那岂不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老夫人摇头苦笑,家里的孩子都懂事听话,就是许嵘予也不过只是有些淘气,如今越冬一来,她儿孙绕膝、含饴弄孙的晚年生活怕是只会剩下鸡飞狗跳了。
越冬和老夫人约法三章,定下了赌约。
老夫人虽然是为了解决问题,但其中也有纵着孙女玩乐的意味在里面,而越冬她是真的想要和侯府割席。
原本她就是为了和侯府彻底断开关系才跟着许侯爷到上京来。她不想和他们有关系,但她躲不开,哪怕她去到天涯海角,许侯府只要有心,就会找到她。躲不开,那就只能迎头而上,彻底斩断所有的联系。
许侯府找回女儿的事情闹得天下皆知,那么她不是许侯府的亲生孩子这件事,也要闹得天下皆知。
一老一小交谈完之后,都觉得自己达到了目的,紧张地气氛也松缓下来,老夫人看着越冬,她不刺激人的时候,看起来会事个乖顺的孩子。
越冬不喜欢之前那个院子,她希望自己可以住到一个安静点的地方。
越冬有软化的迹象,老夫人也不好步步紧逼,在找到越冬为何不愿意认归侯府的原因之前,最好大家都能各退一步,相互之间留下一点可以转圜的余地。
先前那个院子她不肯再住,归置新院子需要更多的时间,在此之间,越冬就只能在老夫人眼皮子底下讨生活。
不过越冬并不太在意,其实在住在哪里对她来说没有区别,只要在许侯府,她总是难得自在。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越冬在窗边小榻上补觉,老夫人赶她出去走走,别成天闷在屋子里,越冬充耳不闻。
她把手上层层叠叠裹着的纱布给拆了,其实比较严重的只有两处而已,其他地方都还好,昨日那个大夫小题大做把她两只手都给包起来,叫人以为她伤得特别重。
老夫人趁越冬睡着了,悄悄来看了她的伤,少女的手臂很纤细,她拿起来就像没有重量一样,上边散落着很多细碎的伤口,结了浅浅的痂,好好养着,倒是不会留疤,就是有两处比较深,看着就疼。
她轻手轻脚地给越冬上了伤药,又把严重这两处包起来。
岳嬷嬷扶着老夫人出去,轻声说:“守夜的人说小姐一晚上没有睡,怕是心里不安。”
老夫人道:“逢予这回做得太过,这一打,只怕这姐弟俩更要离心。”
“小姐到底是见了血,如若不严惩,京里关于小姐不是亲生的谣言恐会愈演愈烈。”岳嬷嬷慢慢道,“再者,这也是在安小姐的心,要让她知道,府里看重她,在乎她,她才能安心。”
老夫拍拍岳嬷嬷的手,没有说话。
只怕是难。
侯府的夜里很安静,越冬午后睡多了觉,这会儿也睡不着,就拥着被子在床上靠墙坐着。
被安排守夜的侍女被她赶走,屋子里有个人陪她睡,随时随地等着她有可能的吩咐会让她觉得有一种被盯着的错觉。
她不喜欢,夜晚已经是她难得的独处时间了,她不希望连这一点时间也被无关的人侵占。
很久之前,她也在这间屋子里住过,那时候她刚被许侯爷接回上京,处处小心害怕,头一日见老夫人,就被她留在身边照顾。
老夫人是个儒雅温和的老太太,其实许侯府上下都是这样的性格,不急不躁,温和有礼。
当初她也是这样,一开始是拙劣的模仿,后来才慢慢变成她的习惯,她以为自己已经融入进了这个大家庭,父母慈和,兄长爱护,和许月观相互理解相处融洽,就连许嵘予一开始虽有所敌视,也从未恶语相对,后来出门在外若遇上她被人折辱,他亦会为她出头。
她出嫁那日,许嵘予红着眼睛喊她姐姐,半大少年不好意思在人前哭,只敢躲在背地里,偷偷流眼泪。
她真的觉得他们把她当做了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