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既喝完了,便把碗放下吧。”萧鸣涧扭头看向对面的群山,幽幽道。
迟水默默把碗放下,十指扭在一起,缩到盘着的大腿间,抿起唇,腰背挺得板直,俨然一副受训的小孩模样。
她又打起“哈哈”来:“总之,王爷,多谢你啊,这段日子你对迟水的照顾,迟水铭记于心。以后,以后,王爷便是迟水的兄弟,是救命恩人,王爷指哪,迟水便打哪。”
然而,她心里却在思考明日起是不是该跟这萧王爷保持些距离了,纵使是要去当破坏云桃和愉放二人相处时光的不识趣之人,她也得离萧王爷远点。
其实,迟水心头还有些疑惑,分明萧鸣涧幼时缺失父爱母爱,为何还能这样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他这样的人,不该是把感情都闷在心里,生怕越雷池半步而错失一段关系的吗?
迟水想得不错,只是她不知,萧鸣涧正是因为害怕失去,才急切地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这招他对皇后、萧鸣渊、孔妈妈等许多人都用过,皆是有效的。唯独皇帝不吃他这招,他愈靠近,皇帝躲得愈远。渐渐地,他们父子就形同陌路了。
萧鸣涧曾在无数个夜晚思量过自己的这个方式,或许是皇帝厌他,才无法起效,毕竟其他人对他皆是有爱的。
那如今对上迟水,她定没有厌他,因而这个法子便可以一试。
决定靠直白打动心上人的萧王爷不知晓迟水心里的小九九,若是知道了,此刻他的心情估计更加郁结了。
他叹了口气,有点痛恨自己第一次动心怎得就喜欢上这样一个对他没心没肝,对别的男子有情有义的姑娘。
思及此,他忽然又恼起那个谢燎琰来,把阿水的真心践踏在脚下,还害阿水受如此重的伤,着实是可恶。
谢家人可真是该死!
萧鸣涧轻轻捶了几下自己的腿,是气愤的模样。
迟水偷偷睨了他一眼,将背挺得愈加直,有点心虚是否是自己惹怒了这萧王爷。他毕竟真的是她的救命恩人,恩还没报,可不该把恩人惹怒了。
但她着实不是个找话题的好料子,于是沉默中,她头也没扭的,用手摸索到了方才未吃下去的那块糖,小心谨慎地放进嘴里,生怕动作大了会提醒萧鸣涧他身边还坐着个活人。
“你身子如何了?”萧鸣涧冷不丁冒出这句。
迟水偷偷松了口气,总算有了话可聊:“约莫是好全了,我觉着我又可以大战谢家的护院了。”
“胡闹,这种事不要再来第二次。”萧鸣涧顿了顿,继而说道:“但是我得教你用长兵器,你的匕首太短,打斗中不占优势。”
“当真?”
说到习武,迟水的眸子就变得亮晶晶的。
萧鸣涧弯起眉眼:“当真。不管你以后是想一个人去闯荡天涯海角,还是其他,短匕都只适合暗杀,若是像上次那样与有备之人交手,怕是又落了下风。师父身手很厉害,我已经托他教你了。”
迟水笑出几颗牙齿,对上萧鸣涧的眸子,忽然就觉着心里暖暖的。
萧王爷的喜欢不是禁锢,是保护、尊敬和自由。
“禁州百姓有你,真是他们的福气。我朝黎民有你和太子,实属我们的福气。”
萧鸣涧轻拍一下迟水的头,笑道:“客套话不必再说。你可还想学兵法?”
“想!”
迟水的眼睛更加射出光来。
“本王教你。明日同我再去好好拜见一下师父,我们再整理出观内的兵书及各类书籍,后几日便开始,可好?”
“好!多谢王爷。”
“你可以叫我阿涧的。”
“阿……嗯,王爷。”迟水“阿”了好一会儿,觉着着实是别扭,终究是叫不出口。
萧鸣涧也没逼她,转而问道:“这糖可合口?”
“合口,甜甜的,刚好解了药苦。”
“邹叔的解药说是快做出来了,到时该如何试有效无效?”
好问题。
迟水又将蛊毒一事抛之脑后,这会儿提起,她估算了下日子,说道:“不久就是蛊毒发作的日子,到时吃一吃,便知分晓。”
萧鸣涧听邹槐说过,这蛊毒发作起来该是极端的痛苦,迟水说得却这样轻描淡写。
他偏头看她,他第一眼见这丫头时便看到了她眼里的韧性。以及她背后那样惨烈的伤疤,横在她这个不算壮硕的身躯,却没有任何一个打倒了她。
她遭受亲人的离世、情人的背叛以及身体的重伤,恢复得倒也算很快。
迟水,不愧是迟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