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郑玄舟从毅州回京述职,今日方到。皇帝体贴他舟车劳顿,便吩咐他明日再入宫。
谁知他应下后,便巴巴地使贴身的随从携了几个圆滚滚的胥邪【注】、一小坛子胥邪酿的酒并手书一封到了东宫呈与太子妃楚倚雨。
这南边的新鲜玩意难得一见,楚倚雨自然喜笑颜开,一时忘了萧鸣渊是个醋坛子,只顾着收下并写了回信,就往皇后宫里去了。
结果这楚倚雨前脚刚走,萧鸣渊就回了敬华宫。
宫女们难免要应答他那胥邪是何处来的,因而在宫女们颤颤巍巍将那胥邪的来由说了后,他一听枕边人对那情动于她的人非但笑嘻嘻的,甚至将这献来的玩意当成珍宝似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宫女们在一旁静立,见证着自家太子脸色愈来愈沉,眼角和嘴角都往下耷拉,那委屈状简直胜似丧家犬。
萧鸣渊抽了几下鼻子,命人将几个胥邪通通开了,倒入酒坛子里,又取了杯子,一口一口几乎要将那胥邪内的汁水喝尽。
倒出最后一杯,他方才觉得这坛子怎的轻了这许多,抓着坛子口晃了几晃,又探头看看,只见其中哪还有什么汁水,但余下坛底一圈水渍。
他倒吸一口凉气,到底是把最后一钟胥邪汁倒回,拼命甩了几下酒杯,直到再无汁液滴出,又伸嘴嘬了几下杯口,才掷开酒杯罢了。
殿上的众人低声笑了笑,萧鸣渊掩盖似的嗽了几声,用帕子擦擦嘴:“把这坛子放着,雨儿回来,她要使唤了,你们再拿出来。”
转眼间到了用晚膳的时辰,饭皆摆上桌后,楚倚雨便让宫女开了那几个胥邪放上桌来。
丫头们依言,仅靠一人就把那坛子搬到她二人眼前。又将胥邪汁倒了一钟给楚倚雨,便预备撤了这坛子。
“诶,给殿下倒一杯。”
楚倚雨吩咐后,殿内人除了她贴身的轻玉,旁的知情的宫女皆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不知说些什么好。萧鸣渊则偷眼看身旁人,目光被发现后,便立马收回,险些将脸埋入碗里。
太子妃见她们似有为难,便起身欲自己给萧鸣渊倒一杯,谁知蓄满力提那坛子,结果轻得很,险些害得她用力过猛摔倒。
楚倚雨忍着怒气,摆手屏退众人,接着就幽怨道:“你干的?”
萧鸣渊往她碗里送了几筷子菜,试图将话头转移开:“雨儿,尝尝这个,还有那个……”
一语未了,楚倚雨已然看破,她将脸色一沉,骂道:“我巴巴地让她们留着,就想着与你共饮,你倒好,怕不是偷欢快喝尽了才想起来要给我留些吧?”
萧鸣渊放了筷子,嘴角一撇,开口抱怨:“你要喝胥邪,你要多少,孤便可以给你多少,你非要收郑家那小子的,你又不是不知他有意于你,更何况,他这年纪了尚未娶亲,谁知他是不是还惦记你。”
“他作为世交弟弟送礼来,我当然没有不收的道理,你又打翻什么烂醋坛子?这胥邪是难得的一见且好喝,结果全给你下肚了!你说话这样有本事,现下倒给我变些出来!”
他二人吵闹声愈大,轻玉恐惊了天子皇后,忙推门进来劝。
楚倚雨见着她,也就不争执了,命她给自己卸妆梳洗更衣后便卧床,面朝着墙合眼睡了。
萧鸣渊绕着敬华宫走了数个来回,又得避着宫里守夜的人,见这月亮圆满,倒是越发气和委屈,去唤了颂飞,二人换了黑色衣裳蒙了面,就溜出宫,直奔禁北王爷府。
听说这热闹事,萧鸣涧笑得实在合不拢嘴,继而打趣道:“那本王着实佩服,皇嫂气成这般,皇兄你还敢带了胥邪酒来寻我,当真是对本王比对皇嫂好,这珍宝似的玩意儿都给本王尝了。”
萧鸣渊将眉毛一皱,即刻便起身瞧了眼坛子里余的酒,心里又一虚,伸手就夺了萧鸣涧手中的杯子,将他适才倒出的酒又倒回坛子里。
接着,他便盖了坛盖,把整个坛子圈在怀里,牢牢抱着。
萧鸣涧用袖子掩面,笑得好险从凳上摔出地面。
“好皇兄,明日乖乖给皇嫂认个错,也就没事了。要我说,你也该改改这爱吃醋的毛病,也是被叫了这么多年‘太子’的人了,还这样幼稚。你和皇嫂心心相印是天下人皆知的事,何苦又给自己找不愉快?”
萧鸣渊含糊地应了几声,心内的郁闷早已消了大半。
既然萧鸣渊的酒没得喝了,萧鸣涧便去取出自己珍藏的好酒,兄弟两个好酒好月光作伴,又扯了好些闲篇,才到萧鸣涧的床上胡乱横着睡了。
卯时破晓,敬华宫里,楚倚雨一边梳妆一边吩咐人套了马去接萧鸣渊。
萧鸣渊适才跨上马,他二人正欲告别,就见皇后宫里的木疏到王爷府前停住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