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顾不上这些,只能打晕了宋观棋,就跑到赵府搬救兵。
赵大人一听,脸当即就黑了,急匆匆就往门外走。
径直穿过几道回廊,才猛然停下脚步。
“人没事?”声音很是平稳,只不过藏在袖子里的手有些发抖。
他不知道赵大人问的是哪一边的人,但赵宋两家尚有交情,他就开口:“宋家那小公子我救下了,但与他相见的那个人,我没顾得上。”
赵大人看了他一眼,他心领神会忙道:“我没事!”
此时,赵谖衣衫褴褛从后门摸了回来。
他忙掠进旁边狭窄的边缝处,赵大人绷直的肩膀也在那时瞬间松垮了下来。
他看见赵谖慌乱到手舞足蹈,然后就被赵大人扯住耳朵。
再后来,他几乎整日都呆在院子里练剑。
有一日,他练完一套剑法,才发现三个月未曾来过的赵大人,身着官服,依靠着门框,静静看着他。
“闻安,你想出去闯闯吗?”赵大人有些苍老,脸上也没有丝毫笑意。
周闻安握着剑,摇了摇头。
赵大人也摇摇头,转身走了。
那一日是朝元十二年,腊月初八。
陛下赐婚赵首辅幺女赵谖和皇长子殿下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帝京城。
从那天开始,赵大人总把他带在身边。
教他人情世故,教他许多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甚至……
教他如何谋害自己的小女儿。
“今夜,你去她房里。”赵大人背对着他,整理桌面上的案牍。
他愣在原地,几乎连声音都发不出。
“天快亮了。”赵大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歪着身子,始终没站直。
他不明白,他很抗拒。
“周闻安,没有你也会有旁人。”
昏黄的灯,满室弥漫着香甜的熏香味道。
赵谖趴在梳妆台前昏沉睡去。
他站在她身边,看了好一会儿,才悄悄将她抱到了床上。
突然一道凌厉的剑风从他耳边划过。
他挥剑格挡,二人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惊扰了隔壁房间的秋南。
幸亏他们二人都蒙着面,秋南根本辨识不清。
这件事情没能成功,赵大人没有怪罪他,反而让他跟着赵谖。
他就知道,是不会有旁人的。
赵大人是舍不得动他最宝贝的小女儿的。
再后来,赵大人还做了一些不好的事儿。
不过当赵谖去长公主府的途中,有来路不明的劫匪想掳掠她。
他慌忙挡下好几箭,但仍有一箭射进马车,差点儿取了赵谖的性命。
这件事被赵大人知道后,生气地直接砸坏了桌子上的砚台。
所以那些都不是赵大人的人。
所以这安全的帝京城不安全。
赵谖回来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说自己要去长公主的行宫小住些时日。
可她哪是去长公主远在西南的行宫,她分明是要下江南去。
不过赵大人没拆穿,塞给她好多银钱,只忙道好。
赵大人也对他说:“等她从江南回来的时候,你就跟着她吧。”
她是同师傅一道走的。
走前,齐隐来找过他。
齐隐说:“你也到了该独当一面的时候了。”
后来,赵大人入了狱。
他没法子只好跳进了赵谖的马车。
那天她心情不好,一脚就将他踹了下去。
再之后,他先是为了生计变卖了剑柄上的宝石。
后又在格斗场被群殴到重伤,昏倒在她家门前。
最后他还是完成赵大人的嘱托,跟在了她身边。
他看着她从爱笑,到不爱笑,再到哭着笑,最后到装着笑。
看着她伤心难过,殚精竭虑,夜夜难寐。
看着她一步一步为旁人谋划,一步一步舍弃自己。
看着她一步一步成长到能够独当一面的人。
周闻安想,赵大人给了他个家,他就是兄长。
他想为她做所有的事情。
只要是她想做的。
那他就能够做到。
等到赵谖带着他,逃离了帝京城。
等到赵谖忘记他,困在了金梧王庭。
等到赵谖记起他,他想他已经成为了赵谖在意的人。
在澧朝能做的事,在金梧自然也能。
即便对面那个人是自己幼时的噩梦,即便对面的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姐姐。
周闻安只知道,他有一个家。
家是赵大人给的。
他有一个妹妹。
妹妹永远不会背叛他。
故事的最后,他没选择回帝京城,而是去了岭南。
在岭南,他又见到了赵大人。
他想就这样陪着赵大人,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就好了。
再后来,家里渐渐多了几口人。
多了唠唠叨叨的妇人,多了牙牙学语的小娃娃……
等小娃娃们渐渐长大,家里又渐渐少了几口人。
不过周闻安想,这就是家吧。
繁衍不止,生生不息。
有家,就有永远都斩不断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