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逼仄老旧、破败不堪的胡同口,冯意涵撑着黑色的伞沿着坑坑洼洼的石砖路面朝胡同的最深处走去,不久后就来到了一座低矮的砖房前,砖房斑驳的外墙墙面上到处都是小孩随意刻画的痕迹,愈发显得这里破旧萧条。
在屋檐下收起伞,望了望天空中飘落的雨滴,迟疑了一会,拿出钥匙去开门,还没等她转动钥匙,门就从里边被人打开了,她并没有露出过于惊讶的表情,只是皱了皱眉头,抬眸冷冷地看向了站在门内的人,“陆念,你再擅自来我家,我就要换锁了。”
陆念伸手拿过她手中的伞,没有接她的话,“进来吧”,说完就转身往里走去,回头催促依然伫立在门前不动的她,“你进来呀,菜都要凉了。”
冯意涵用力握了握拳,冷着一张脸跟了上去。
房间狭小简陋,小小的折叠餐桌上摆着几碟冒着热气的菜,冯意涵的嘴角抿地紧紧的,蹙眉看过去,这品相,一看就是某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亲手做的,她依旧一言不发,拉过塑料凳子坐了下来。
陆念在她面前放了一碗米饭,然后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安静地坐在了她的对面,无视她的冷漠,夹了一筷子清炒莴笋放到她碗里,“尝尝。”
半响,冯意涵拿起了筷子,夹起莴笋放在嘴里咀嚼,眉头不由地皱得更厉害了。
丝毫不加掩饰的神情,陆念一眼就看到了,她一下课就赶了过来,废了一堆又一堆的食材,才勉强做出这几道菜,自己还没来得及尝上一口,她有些犹豫地从盘子里夹起一根莴笋,咸中带苦,是盐放多了,不死心地又尝了尝其他两道菜,可乐鸡翅入口有股焦煳味,青椒土豆丝似乎没怎么炒熟,她放在桌下的左手食指微微曲了曲,“我给你煮个面条吧”,放下了筷子。
冯意涵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端起碗吃了一口米饭,夹生,还硌牙,放下碗,走进了厨房,十几分钟后,将两碗清汤面条端上桌,不说话,就着菜吃了起来。
陆念温柔瞧着,忽然就笑了,将另一碗面条端了过来。
最后,两个人沉默着将桌子上有些难以下咽的菜吃了个精光。
冯意涵几乎没有看她一眼,更没有和她说一句话,放下碗筷后就径直去卫生间洗漱了。
陆念也习以为常地没有言语,收拾碗筷拿去厨房清洗,微凉的水流下来,她翘着绑了创可贴的左手食指,动作笨拙吃力,虽然万般小心,却还是被打湿了,伤口处传来的尖锐痛感让她不由得抽了口气,额头上也出了一层细汗,拿起一旁的干净抹布随意擦了擦手,打算去换一个创可贴,一回头,就看见了站在了站在厨房门口的冯意涵。
背着光,她看不清冯意涵的神情,慌乱之际,便把左手藏在了身后。
冯意涵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陆念低下头,结巴开口:“你,你洗完了?”
冯意涵没有应她,“给我看看”,视线看向了她的背后。
陆念的左手藏得更后面了,装傻,“看什么?”,下一秒,手被粗暴地从背后扯了出来,然后,她整个人就被大力地拉出了厨房,“意涵,轻一点”,她踉跄着脚步,手腕被握得生疼,忍不住低声呼痛。
扣在她手上的力道瞬时便轻了许多,甚至,她还能感受到冯意涵的拇指指腹在轻缓地揉着她的手腕处。
似乎有好久,自己的都没有被这么牵过了,陆念坐在小椅子上入神地想。
冯意涵已经拿着一个小小的塑料收纳箱走了过来,蹲在她面前,垂眸细心地给她的伤口消毒。
碘伏点在伤口上的刺痛感,让陆念忍不住缩了下手指,“痛”,她哼了一声,指尖被轻轻地吹了吹,她又笑了。
贴上新的创可贴,冯意涵抬头,“天黑了,我送你回学校吧。”
“我明天上午前两节没课,晚上我可以留下来吗?”,陆念小声地问。
表情和语气是那么的卑微,冯意涵的心被狠狠地撕扯着,“好,你睡卧室,我睡客厅。”
夜里,停了没多久的雨又下了起来,淋淋漓漓得没个休止,一阵秋雨一阵凉,辗转难眠的陆念终于还是开了灯,抱着一床棉被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借着手机发出的微弱光线,朝客厅角落处的折叠床走去。
黑暗狭窄的空间里,凭着那一抹有限的光,她小心翼翼地给冯意涵盖上棉被,刚要起身回去,手腕就被一只略显粗糙的大手握住了,事发突然,她没有一丝防备,险些惊呼出声。
“陆念,我不值得你这样做”,冯意涵低沉的声音在暗夜里响起。
定了定心神,陆念声线平缓地开口,她说:“意涵,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你不愿意告诉我,我就不会问你,但是,你要记住你之前说过的话,你说过会对我好的,你要说话算数”,停顿了几秒,“冯意涵,你不能就这么抛下我,你知道的,我会纠缠你一辈子的”,语气认真而坚定。
房子外边是连绵的秋雨,房子里边是心爱的女孩,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终于,冯意涵叹了口气,“好”,声音很轻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