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沈辰宽慰她:“没事的,静姐,都这么多年了,我都已经习惯了”,还冲着她温和地笑了笑。
陈静一时之间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沈辰是她们几个里年龄最小的那个,也是学习成绩最好的那个,本来都顺利地被学校保研了,结果却在大四快毕业的时候出了事。前几年看着她痛苦沉沦,自己作为朋友却什么也没有帮到她,这两年再见沈辰,虽然表面上看着振作了许多,但终究已经不复年少时意气风发的模样,连性情都变了很多,想到这些,陈静的心思百转千回、五味杂陈。
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面对的,人总不能一味地活在过去,毕竟这一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陈静定了定神,语气平稳地开口,“辰辰,她应该是还没回来。”
“她”是谁,她没有说,但她知道沈辰必定是知道的。
果然,话一出口,沈辰便坐直了身子,怔怔地看着她。
终究还是没放下,陈静眼底是满满悲悯和心疼,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些年,我一直通过熟识的朋友打听,只知道她一直待在法国”,当年,她作为旁观者亲眼见证了那个人的不辞而别,也见证了沈辰为此付出了怎样惨重的代价。
沈辰失神一般地看着她,却还是专注倾听的模样。
“辰辰,放过自己吧”,陈静没有再说了,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其中的意思,彼此都是知晓的。
沈辰整个人仿佛被定了身子一样一动不动,漆黑的双眸愣愣地看着陈静,不过也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她就低头笑了笑,再抬头已经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语气淡淡地说:“会的。”
话题到了这里已经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两个人说着话吃完了剩下的饭菜,外边的雪已经停下来了,陈静还是担心她,要送她回家。
“真的没事,静姐,你明天还要赶早上的高铁,早点回酒店休息吧”,沈辰婉拒。
陈静看实在说不过她也只好作罢,嘱咐她安全到家后要记得发个信息报平安,沈辰微笑着应下了。
送她上出租车前,陈静张开手臂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她,轻声说:“辰辰,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要好好地。”
沈辰回抱她,“好。”
陈静又用力握了握她的双手,沈辰知道她的担忧和关心,用眼神安抚着她,郑重地许诺,“放心吧,我没事的。”
车窗外马路两边的路灯发出微弱的淡黄色的光,有穿得厚实的环卫工人在清扫马路牙子上的积雪,车驶过的时候都能看见他们呼出的一团团的白色气体,路两边是冬夜喧闹都市的万家灯火,影影绰绰,试图温暖着行走在城市边缘的路人。
沈辰在小区门口下了车,寒冷干燥的空气里,她小心翼翼地踩着结冰的路面蹒跚着朝家的方向行进,逼仄凌乱的楼道里,声控感应灯感知到了重重的脚步声音“咻”地一下亮了起来,她紧紧握着楼梯扶手吃力向上攀爬着。
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间的流逝对于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来说不过是一场单调枯燥的轮回,吃饭,睡觉,工作,结婚,生子,然后无可避免地走向死亡,遇见过什么,又经历了什么,为谁哭过笑过,又为谁爱过伤过,到最后,也无非就是尘归尘,土归土,而人的一生无非是一场虚妄的梦境。
暗夜里,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沈辰终于放弃了挣扎,她懊恼却又果断地爬起来打开了床头灯,忽然刺眼的光亮让她虚眯了下眼睛才慢慢适应。在稍稍犹豫了几秒后,向床的左侧挪动了一下,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空荡荡的抽屉里安静地躺着一张薄薄的照片,她颤抖着手,轻轻地把照片拿了出来。
在鹅黄色灯光的照射下,照片里的人跨过漫长的名为时间的河流,清晰地呈现在她的眼前。是她的女孩啊,沈辰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
照片是她们分开前的那一年一起去舒市旅游的时候陈静拍给她们的,照片里的两个人都是彼时最好的模样,自己笑得眉眼弯弯地从后边抱着那个人,那个人温柔浅笑,小小的梨涡在脸颊上盛开,明澈的双眸里仿佛蕴含着满天星光,惊艳了她的青春时光。
她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摩挲着那个人精致的脸庞,一如当年,她轻轻地捧着她的脸,告诉她,我很喜欢很喜欢你。有咸湿的液体从脸颊上滑落,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滴答答地掉在照片上,又顺着照片的边缘落在浅蓝色的薄被上,没一会儿就浸湿了一小块,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她卸下了自己所有的防备和伪装的坚强,终于无可抑制地哭了起来。
“同学,不,学姐,你好…”,泪眼滂沱中,她听见十八岁的自己有些紧张的声音,穿越漫长的时光隧道,清晰地响在耳边,所有的一切都恍若昨日,仿佛时光从来都未曾真正意义上的流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