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更该死,是你骗我可以借我钱替我奶奶治病!是你让我欠上高利贷不得不去赌!看我发了财不要利息把钱借出去,你赚不到我们L区的钱,就把我卖到S区!”
黄子鹤鸣懵了,李暮里说的这些都不是他干的。
李暮里当然知道自己说的不是真的,这番话处处踩在L区人的雷点上。
人们永远偏心受到伤害的那一方,既然你都把我的伤痕和耻辱摆在眼前,那就让所有L区人看看,你是个多该死的畜生!
更重要的,李暮里说了,他借出去钱,不要利息。
李暮里肆无忌惮把黄子鹤鸣揍一顿,揍到人蜷缩在地上求饶。
李暮里才不饶,搬营养液罐子练出来的牛劲就该用在这种地方。
打完人,李暮里喘着粗气看向台下。
坐在监控下面的学生掏出一把花园铲甩手砸碎监控探头:“中控室保安是学生会后勤,我室友,我联系一下,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李暮里不仅借钱不收利息,更是A大的医保赞助商。
F区人杀人放火,害人家破人亡的坑钱货怎么会有可比性,当然是,往死里弄!
废土之上可以毫无理由的恨,帮人只帮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人。
A大的养殖区总会有林区里的野兽光顾,废土之上,死一两个人,丢一两条命,很正常。
“同学们,这节课自习,没人来过。”班干部发话,其他人掏出课本,窸窸窣窣一阵响。
看到同学们如此团结,李暮里怎么能拖了后腿。
胳膊一支棱,四出乱摸,“哎呦,眼瞎,我这是到哪了,我还没找到班主任呢?”
班干部心领神会,赞助商爸爸在召唤他。
“同学,我带你去吧。”
李暮里被搀扶着,中途两人变道回了宿舍。
门一关,李暮里松一口气,刚刚揍人的拳头握了一路,掰开有点发麻。
李暮里活动十指,“谢了。”
“不用客气,我们帮你也不是白帮,且你变不变异是我们L区自己的事,轮不到外人多嘴。就送你到这,我得回去处理一下臭鱼烂虾(指F区人)。”
李暮里谢过,班干部没有过多寒暄就走了。
在床上大字型躺着,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空虚又踏实的矛盾感,原本以为只有沉迷游轮底层荒废作业的时候才会这样。
三个室友,打工的打工,上课的上课,李暮里从地板掏出一包细烟掖在腰后,找根纱布蒙上眼睛,路上捡了根树枝当拐棍,装成一个十足的瞎子坐上大巴前往绿洲堡垒。
李时珍走出堡垒,见到李暮里送上一个久违的拥抱:“我就知道你能回来。”
李暮里比了一个夹烟的手势,李时珍嘿嘿一笑,他领着李暮里到堡垒的排放口——黑水瀑布。
李时珍吸烟需要在防护服面罩上换一个烟托嘴,烟放在嘴前面,吸一口,吐一口过滤后的浊气,弄得防护头盔里烟雾缭绕,眼睛都看不清。
“哥,咱要不克制点,我怕你呛死。”
李时珍摇摇头,一根抽完又换上一根。
“回来了,有什么计划吗?”
李暮里想去找奶奶,想问蝴蝶到底怎么回事,想理清这段日子经历的混沌。
想找一种规避困苦的办法,想发发小财,衣食无忧的毕业,进入系统……也许进入系统不是唯一的生存方式。
“哥,不进去系统要怎么活?”
“啊?该怎么活怎么活。”
李暮里之前没想过不进入系统怎么活,李时珍作为X特区职员硬性规定不可完全进入系统生活,所以也从来没思考过进入系统怎么活。
这一问,两个人的盲点充分暴露。
“那在系统之外应该怎么过?”
“吃饭,上班,睡觉。”
“系统里不也是这么过?”
李时珍吐出的烟雾又把自己的脸朦胧遮住,“不一样。”
“现在的人类(地面上)总把自己的生活和心灵体验剔除得像一根笔直的树枝,不交叉不蔓延,变得又独又绝。
进入系统之后又变得泛滥,因为不用顾忌身体,人类频繁滥交,这不用我说,你应该见过。没有人的伴侣是固定超过一个月的,连那些地面上的夫妻进入系统也会分开,谁要是一个月身边都只有同一个人,要被笑话的。
系统里的每个人其实都很孤独,在繁华中迷失自我,它是一个巨大的安抚奶嘴,每当你情绪失控,就会有新鲜事物立刻喂饱你的大脑。
你不受自己控制,难以控制,人人都以为自己在主神的福音中开心的活着,悲伤和忠贞是不被允许的,是堕落。
我只能说,在系统之外,你就是在规则和秩序之外,是可以清醒痛苦的野蛮人。”
黑水瀑布哗哗流,废弃的身体在处理池待过之后就会变成这样黑漆漆的水,任何人看到都联想不出它是曾经鲜活的生命。
李暮里不觉得大家的生活方式有什么错,因为大家都一样,每个人都是这样。
“人类似乎没有进步,同样的事件重复上演。听说末世之前的人类也是如此,他们没有系统和堡垒,但他们有一张床和许多方方正正的小盒子,装着缤纷的世界。
沉迷不是他们的错,因为那是有人设计好的,他们过得疲惫,娱乐受时间和金钱限制。那些小盒子是一扇看见伊甸园的窗户,打在枯槁的人脸上一点天光,实际上每个人都待在自己的灰色囚笼里。”
李时珍是悲观主义者,他认为那一切都是别有用心的人在施展精神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