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像个挂件似的挂在白勉清背上,柔软的身躯紧紧贴上她的,没等她出声,就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奚澜竹他不是我哥哥,他不是我娘的孩子,他、他其实是……他不是我娘的孩子!那老头对一个外人那样好,倒一次次地把我推出去!他们都不是我的亲人,我没有亲人了,白勉清,我不想再进奚家了!”
遭身后人这般全心全意抱着靠着,白勉清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一动也不敢动。
她条件反射地想出言嘲讽:“……原是这般秘事,真是奇了,奚澜竹和奚老爷瞧着分明挺像一家子,都是那副做派。”
奚檀萝猛点头,泪和鼻涕都糊在面前人的衣衫上:“我也这样觉得!但奚澜竹的名姓已经从族谱上划去了,我的也划去了!我明日就去改薛家族谱,我要改姓薛了!”
“户籍也改了?”白勉清声音轻柔,说的话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奚檀萝神色一僵:“……虽然现在还没改,但总有一日……凭什么现在不改?我得找他们说道说道……白勉清,我不想见他们。”
说着,泪水又涌上眼眶,奚檀萝嘴一瘪,又要大哭出来,却听见接连几声“咕咕”,打断了她的委屈。
白勉清:“……”
“我饿了!”奚檀萝大声道。
连着两日未进食,她早就饿得直不起腰。先前是心里念着事,如今发泄过一回,自是得解决生理问题。
白勉清不再多问什么,唤丫鬟进来给她摆膳。
过了会儿,两人肩靠肩坐着。白勉清微微侧脸,就看见奚檀萝左右手同时出击,一刻不歇地往嘴里塞吃的。她的胳膊肘时不时地撞自己一下,白勉清也没想往旁边挪的。
“苦了你了。”白勉清由衷感叹。
奚檀萝没有多的嘴回应她,只能边嚼肉块边点头。
“我还以为你早就不把他当亲人了,没成想仍是如此记挂,可见是太久拎不清,果真是……”
奚檀萝手一顿,嘴里塞满的肉还没咽下去,便目光谴责,幽怨地瞪她:“我都唔唔这样了唔唔,你还唔噜唔噜,有没有一点啊呜呜啊呜……”
“——一片赤忱之心。”
白勉清话音一转,不露声色地往后退了点,以防奚檀萝一个不小心把菜喷到她身上。
奚檀萝满意地收回视线。
白勉清就这么瞧着她一次又一次鼓起腮帮子,分明吃不了太多还一个劲儿吞,茸茸的额发四散,衬得脸颊越发柔软。白勉清心痒痒的,忽然兴致起了,出声生硬地安慰:“虽然没了兄长,但父亲总还是父亲。”
“父亲不是亲人。”奚檀萝想都不想便摇头,“父亲是……是身份,是地位,是家族,但不是亲人。”
白勉清安慰的话梗在喉咙,也不好再说了。
奚檀萝却自言自语起来:“就这么放过也太便宜他们了,但奚澜竹他……身份有些特殊,我可能没法动他。可能……他以后还能定我的生死,这可怎么办?”
这样特殊?大概是萧家人了……白勉清暗自猜测,面上不显:“借刀的法子多的是,只要他还姓奚,便是个未及冠、未入仕的小儿,有何不能动?至于那身份,认与不认,还是两说。”
“如何不认?”奚檀萝疑惑抬头。
“……傻子。”奚檀萝向来不怎么会掩饰自己的真实文化水平,白勉清对此无话可说,“不说那么远的,你记上几句骂人的话,待碰巧遇上奚家人,能骂上几句解解气,也是好的。”
“还碰巧?”奚檀萝咽下刚包进嘴里的饭,“还有没有一点进取心?这种事怎么可以碰巧?学!记!我背上一整本!等我学会了,我天天站奚家门口骂!从早骂到晚,一个月不重样!骂归骂,精神攻击有了,身体攻击也不能落下!”
白勉清对此呵呵一笑,擦掉桌上的米粒,伸手揉她脑袋,半哄道:“好,明天就开始学骂人,至于旁的,以后的事以后再想罢。吃完了吗?要不要再添些?”
“明天太晚了,我吃完就要学!”奚檀萝一伸碗,豪情万丈,“老板,再来三碗!”
就这般,奚檀萝暂且在白家住下了。
奚家她绝不会再回,薛英泉的陪嫁宅子还待修葺,况她只一人,丫鬟都没带一个出来,总得买些伺候的回来。白勉清着实不放心她,便让她在白家安心住着。奚檀萝也没别扭,翻了薛英泉留下的银子出来,就当每个月给白勉清交房租。
夏日渐渐到了最烈的时候,每天日头最盛时,奚檀萝用着冰盘都觉热得头晕眼花,每日躺在白勉清安排给她的跨院,抱着本骂人歇后语合集从早到晚的不动弹。
就在她以为这一季都得这么凄苦地捱过去时,她和白勉清二人却收到了沈玳玳的帖子,邀她们去城外避暑庄子住上半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