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四颤抖着手放下了刀。
“你赶紧走。”杜四道。
“去哪里?”
杜四在人间犯了杀戒,这场屠杀引来了雷劫。
阿北来到杜四身边,轻声道:“不要怕,不是你的错,是他们该死。”
这时,阿北从怀中取出一方洁白的手帕,擦拭杜四染满鲜血的双手。
杜四俯首看着阿北,见他小心翼翼地触碰,良久,杜四道:“你能看见?”
阿北抬眸,干净清透的眸子,望着杜四。
“你一直在骗我。”
不等阿北回答,空中传来一声:
“北泽,你又在迷惑众生!”
顺着声音望去,却是一众天神。
杜四望了望天神,又看了看阿北。
“你是修行万年的狼妖,竟为魔破了道行?”
“魔?”
这时雷阵已起。
“不,他不会是魔!”杜四突然大声道。
怎么可能?
第一次见他时,他浑身脏污,被人欺负,瑟缩在角落里也不会还手。
后来,自己将他捡了回来,是自己将他清洗干净,还他真实容貌,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不过是长得好看了些。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少年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普通的一个人而已,刚好这个人有着一副好的皮囊,他并没有想要用这副皮囊去做什么,反而是别人对这副皮囊起了歹念,这种情况下不去说那些人心思恶劣,咎由自取,反而说是这少年的过错?
何其荒谬!
“你这狼妖犯下杀戒,与魔神为伍,其罪当诛,应判灰飞烟灭,永夺轮回。”
雷劫击下,瞬间一团黑雾炸起,黑雾将杜四包裹住,一时天昏地暗再也看不清。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杜四再次醒来时,周边却是青山绿水,暖风和煦,居然还有阵阵湿润的花香。
“你醒了。”
无比清新柔和的声音。
杜四环顾了四周,却看不见任何人。
“阿北?是阿北么?”
“对,是阿北。”
杜四仍然是有些恍惚,突然想到那团黑雾,猛然惊觉道:
“不,你是北泽!你是魔!”
“你不是说,我不是魔么?”
杜四:“……”
“不要担心,没有人会知道杜氏杀了人,更不会有人知道杜氏与魔神在人间一起生活过数月。”北泽轻声安慰道。
这时一只拨浪鼓突然出现在杜四眼前。
“雷击枣木我为你寻到了。”
杜四接过拨浪鼓,雷击枣木,木柄上有暗纹,是一个龇牙咧嘴的狼头,不细看很难发现。
一根无形的细丝弯弯绕绕从拨浪鼓鼓心绕出,细丝入了杜四眉心。
就此,杜四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杜四感觉到有人凑在他的耳边,用着极柔软的声音道:“放心,不会有人知道杜氏子孙曾救过魔神,小家伙,谢谢你这几个月来的照顾,好好睡吧。”
拨浪鼓轻轻摇晃了几声,最终落在杜四的手中。
杜四心中有许多疑问,可是却没有给到机会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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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四将自己在西北枣林与阿北相处过的一段时间,简短地告诉了杜山骨与苏长离。
听完后,众人沉默片刻,一时无话。
良久,杜四看了看杜山骨而后又看了看苏长离,“你们要不说点什么?”
杜山骨张了张嘴,话都到嗓子眼了,还是一口气吞了下去。
“你直说啊……”杜四急道。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怪怪的。”
“哪里怪怪的?你说。”杜四道。
“嗯……”杜山骨思索了片刻,似是在组织语言,“小叔,你可能确定那个阿北没有迷惑你?毕竟那时你可是修炼一万多年了,见识过那么多,向来稳当,可为什么会为他犯下杀戒,引来雷劫,最终还让天界的人发现了?”
杜四努力将自己再次置身于两千多年前,想要感受当时的心情。
“我当时只觉得,阿北无辜,他被人当成玩物,没有人把他当人,我就心想着,这些人不配为人,不配活着,实在该死!”
“可这世上不把人当人的人多了去了,为何你为他打抱不平,”杜山骨小心翼翼道,“小叔,是不是因为你对他……”
“我知道你的意思,没有。”
“没有?”
“废话,没有,如果有,我早送出去骨戒了,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满脑子都是情啊,爱啊。”
杜山骨一下红了脸,娇羞道:“小叔,不要这样说,人家除了情爱,在长离的教导下,也是心系六界呀。”
杜四白了一个眼,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
“美好的事物,被人破坏,总会惹人心怜,激起人的保护欲,说他迷惑你也算是,他明明有能力自己报复伤害他的人,可是到底还是借了你的手,将你引入这场杀戮中,若说他没有迷惑你,他可能是没有迷惑你,是你自己遵循本心,守护美好而已。
这种感觉,就像我们保护比自己弱小的同类或是动物,保护他们能有什么错。”苏长离开口道。
“对,我就觉得阿北弱小,想要保护他而已。”
“可是,小叔……”苏长离望向杜四认真道,“他并不弱小,若他一直是阿北,若他没有让人吊死那些伤害他的孩童,若他没有让城中两派人为他争斗,若他真为你着想,就不会有那场杀戮,不仅人心复杂,”苏长离意味深长道,“魔心更是复杂。”
“你的意思是?”
“没错,黄土城的腥风血雨皆是因为你认识的那个‘无辜’的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