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南槐等在床后,片刻后果真等来了变化——
房门忽地被撞开,几个身着乘仙宗套服的人趾高气昂地闯入屋中,面带不屑地打量着屋子和屋内那个错愕的孩子:
“我当林书平这段日子天天往外跑什么呢……原来竟然在外边偷偷收留了燕府的小少爷啊!”
说这话的人神情讥诮,语气中布满恶意。
燕北堂往后退了两步,却被一个修士扯住了肩膀处的衣物,即便他拼命挣扎也还是被拖到了他们身前。
“不过林书平也真是好骗,随口说他师尊挑弟子去庐江帮忙伏鬼,竟然立马自告奋勇说他要去……也不想想师尊什么时候去伏过鬼了,一个门堂伙计,连外门弟子都算不上,还整天念叨着什么降妖伏魔,蠢得可笑。”
一个修士坐到桌边,神色轻蔑地上下打量着燕北堂,嘴里随意评价着林书平,唇角逐渐扬起:“你该不会就是听了他的鬼话,想让他帮你给燕家人报仇吧?”
话音未落,燕北堂就往他身上吐了一口唾沫,眼睛都被气得漫上血丝:“你闭嘴!你们这群混蛋!”
那修士又惊又怒地抬手甩在燕北堂脸上,刺耳的声音听得人心惊。
“放开我!放开我!”燕北堂尖声大喊,但那几人却并不在意。
虽然明白这只是幻境,听着燕北堂的声音,郑南槐还是不免感到胸口闷胀,逼着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然而下一幕那个修士看到了桌上的东西,随即便不敢置信地看向燕北堂:“林书平竟然擅自把乘仙宗的术法教给你——”
话音未落,燕北堂忽地猛然出手,原本扯着他的那个人忽地松开手捂住了自己的腹部,郑南槐看得分明,刚才有一道灵力从燕北堂手中飞出击中了此人——想不到刚才百思不得其解的术式在这种时候无师自通了。
见一击得手燕北堂便想趁此机会逃走,却还是被其他人挡了回来,被一个小孩暗算而恼羞成怒的那个人用力地抓着燕北堂的肩膀,表情狰狞:
“还敢对我动手,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
说罢,四周模样忽地陷入黑暗,原本挡在郑南槐身前的床铺也消失不见,再抬眼看去时燕北堂已被高高拎起,那双揪着他衣服的手眼看着就要把他抛下漆黑的深渊,郑南槐的身体先意识快一步行动,想要接住落下的他,却眼睁睁的看着因恐惧而紧紧闭上眼的燕北堂从他手臂穿过重重落下。
与此同时他也好似跟着滑入深处,眼前一片眩晕后才重新看清不远处地上的那个小小的身影。
几是瞬间,郑南槐便快步冲过去查看他的情况,只是这一看便觉心如刀绞——
从高处坠下导致燕北堂浑身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身上被刮破的衣服下露出大片渗出血珠的伤口,左脚脚踝处的裤脚已被鲜血浸湿,恐怕是被摔断了骨头。
郑南槐伸手想要盖住燕北堂身上的伤口,却屡屡只是徒劳无功地穿过他的身体。
就在这时,周围也想起了凄厉幽怨的鬼哭声,郑南槐看到燕北堂明显发抖起来的肩膀,这个孩子拖着伤腿艰难站起身,自欺欺人地朝前方走了几步,却换来更近处愈发恐怖的鬼哭。
眼见着燕北堂沾满尘土和鲜血的稚嫩脸上是扭曲的恐惧神色,郑南槐看得越发心疼,就越发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愤恨。
不知是被什么绊到,燕北堂的身躯忽地往前扑去,即便郑南槐想用身体接住他,燕北堂还是直接跌倒在地,等他再抬起头时已掉了几行泪,他也不再试图逃离这里,只是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蜷缩起来,任由那些刺耳又骇人的哭叫声愈行愈近。
郑南槐想帮他捂住耳朵都做不到。
就在心急如焚之际,黑暗中忽然冒出一抹白色身影,竟是林书平!
林书平神色焦急,在捕捉到燕北堂的身影时显然松了一口气,连忙跑了过来:“你这家伙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玩?!要不是师兄他们和我说我都不知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燕北堂先是惊喜地抬头,听到林书平的话时又愣了一瞬,但他只是伸手抱住了林书平:“我们快走吧……这里好恐怖……”
“好,咱们现在就走……”林书平伸手抚了抚燕北堂的后背,将他抱了起来。
郑南槐松了口气,却发觉幻境似乎变得不太稳定起来……这意味着为燕北堂而生的幻境即将重演最能引起他情绪变化的场景——
可能是他最梦寐以求、最渴望的幻梦,也可能是他至今都不敢回忆起的刻入神魂的痛苦过往。
抱着燕北堂拼命狂奔的林书平忽地慢下速度,又接着跑了两步后便缓缓停下脚步,不顾燕北堂疑惑的神情将他放了下来。
“书平哥……怎么了?”
但林书平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他推开几步,随后跪在地上抽出腰上的佩剑割破了自己手腕,顿时鲜血四溢。
燕北堂被吓了一跳,急忙想要凑过来,却被林书平大声喝止了:“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