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城内观察了一阵子后,郑南槐选定一处僻静的街尾落下,双脚才一沾地就在自己眉心画了一道铭文,霎时间抬眼望去,不远处的民居街道上四处飘荡着形体不全的各类妖兽怨灵。
郑南槐取出先前简重阳送他的一瓶妖兽血液,揭开盖子的一瞬间便有数十只怨灵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往他这边过来。
鬼物喜欢吸食同类的生气,刚才简长至斩杀的妖兽还都是已成长起来有一定实力的大妖兽,其血液内的生气自然十分澎湃,这回倒真是瞌睡了就送来枕头,有这几瓶还冒着热气的妖兽□□在,他想吸引怨灵离开避天域就简单了许多。
掌心泛出浅淡的灵光,郑南槐刻意催动了用以激发血液内生气爆发的小术法,那些怨灵登时便如受到刺激发狂一般猛然加快了速度,郑南槐急忙将那些鲜血倒在自己胸口,脚下猛地一踏就踩住身后的城墙往上退去。
原先他还担心这些怨灵不肯跟着他离开避天域,但情况远比他设想的要来得简单,不知是这些怨灵实在饿得只剩基础的本能还是怎么的,一股脑地跟在了他后头跑出避天域,但以防万一郑南槐还是一直往后查看情况,眼见着他们后边的避天域越来越小,郑南槐也逐渐嗅到空气中那一缕极淡的类似硫磺的气味。
也在这里开始,那些怨灵追赶他的速度骤然慢了不少,郑南槐斟酌片刻,选择直接在这里收割,径直抽出剑扭头往回冲去,也不用他怎么考虑迫近那些怨灵,感知到混合了同类和人族的生气逐渐靠近,怨灵几乎是顷刻就激动扑来,正巧一个个都撞在郑南槐注入灵力的剑上彻底灰飞烟灭。
这一趟下来,郑南槐只是气息稍有混乱,略平息了一会儿就恢复过来了。
“这样感觉速度还是有点慢……只在边缘地带引诱鬼物效率还是太慢太低了。”郑南槐看了眼自己胸前已经干涸的血液,再度点了点身上能用上的东西,改变了原先的打算。
“那些只在街道上独自游荡的怨灵我还应付得来,直接在城内诛杀掉好了……疾行符还能用四个时辰,还剩两张,也就是我还有十四个时辰用来赚点分,搏一把好了。”
等他再次踏上避天域城墙时,铃铛内的棉絮也被他再次取出,望了眼脚下的城池,郑南槐不可避免地呼出口气,稍稍定下心神便纵身一跃,铃声随之发出的清脆铃响也在这座空寂的城池里传了出去。
随着铃响,游荡在附近的怨灵果真凑了过来,郑南槐提剑便挥向那些等在他落脚点的怨灵,随着一声声缥缈的哀鸣声散去,他解除了隐蔽生气的心法,一时间以他为中心方圆数里的街头巷尾、破败民宅和陈旧府邸里都冒出一缕缕怨灵,夹杂着点点磷火朝他涌了过去。
但正如郑南槐事先所料想的那样,这里的怨灵根本不会对他造成太大困扰,何况还有叮铃作响的清心诀帮他驱散怨灵诛灭时带来的心智污染,他只觉手里的剑是越挥越来劲越打越上头,等清完了避天域东南方的怨灵后他也出了一身汗,他不喜欢给自己的行动增添不必要的隐患,故而见好就收,重又退到城墙上稍作休整。
也不知何时天色又泛出昏沉的光来,似乎是到了第二天,郑南槐下意识摸出绑在身上的闻天碧翠,通体翠绿的玉石上有灵光缓缓流转,像是要显现出什么东西来似的,可惜除此之外郑南槐也看不到别的特别之处,只得抿抿嘴又将闻天碧翠揣回了兜里。
他看向避天域最中心那座宫殿,宫殿外铺设着一圈砖石,与其他的房子隔离开来,昨晚他隔着一定的距离探查过那阁楼,发现殿外的空地上竟密密匝匝挤着一大圈怨灵,不知为何那些怨灵会围在那个地方,难道是那个宫殿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想来也是,为何这些鬼物能在朱雀秘境里有这样一个用来容身的地方本就象征着特殊,这避天域里说不定藏着什么奇异宝物,不过郑南槐不觉得临仙郡的人会允许他们这群过来历练的外宗弟子拿走秘境的宝物,所以倒也没有过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即便有,也得先把其他地方的怨灵清空了再过去,不然总觉得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可真是要被围攻了。
郑南槐忽地想起修界风云录里对大柯乡百鬼屠城的描述,似乎也是在这样一个城池里,成百上千的经历过绝骨伤的厉鬼血洗了城中的居民,将大柯乡变作可怖的鬼蜮。
师尊和师兄师姐他们,当时就是被那些厉鬼围攻陷入险境的。
据郑南槐的了解,当年幽州的伏鬼门派乘仙宗设在大柯乡的门堂多年没有音讯,但大柯乡位置偏僻,没能引起乘仙宗的重视,直到离大柯乡最近的城镇被数量不明的群鬼袭击,一路摸查过去这才让众人发现大柯乡的异常之处。
乘仙宗在发现门堂失去联系数年后立刻派出一队弟子前往探查,结果那些弟子的命灯全都在某一夜尽数熄灭,接连派了好一些人过去都全军覆没,不得已将此事上报给邬山城,最后他师尊便带上弟子和其他门派的支援一道前往了大柯乡。
具体内情没有人清楚,邬山城没有把这件事的详情公开出来,众人只知道是群鬼围攻,死伤惨重,这么多人最后只剩下他师尊一个人回来。
这么多年过去,天下间多少茶馆多少话本都对当年在大柯乡里的来龙去脉十分好奇,给出了各种半真半假的猜测描述,但众说纷纭各执一词,如今恐怕仍然只有他师尊和慈怀寺的佛子知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今自己只是对着一城没什么心智、行动也十分简单的怨灵都会心生恐惧,更无法想象厉鬼过境的大柯乡是何模样。
去大柯乡时,师兄师姐应该也才到入世弟子的时候,郑南槐略一想到这里,便觉得胸口胀痛,那样年轻的生命,就那么死在光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的地狱里,实在叫人痛心。
若换作他是师尊,恐怕也会痛苦不已,怪不得那么多年来师尊都不肯收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