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戏一拍就拍到了第二天凌晨三点,第二天是休息日,言阮来到了离F中学最近的一个中心商业圈正山街溜达。
平时李妮霏、夏妍她们若无夜戏,往往也会鬼鬼祟祟地在这一带出没,好像随时会遭遇狗仔的围追堵截,实际上两个小透明只是癔症犯了。
今日是七夕节,街上的节日氛围浓郁,一个个头顶花圈,身着彩裙的小姑娘,分布在各条街道上,捧着灿烂精致的礼盒玫瑰,专挑情侣下手。
“小哥哥,买一支吧!”
言阮戴着鸭舌帽,脸上覆着灰黑色的口罩,只露出一双线条流畅,熠熠有神的眼睛。
他没想到自己明明是一个人出来,也会有人想卖花给他。
他对着面前的女孩儿温柔一笑:“可是我买了送给谁呢?”
女孩儿天真道:“当然是送给你喜欢的人,小哥哥这么好看,难道没有女朋友吗?”
言阮依旧弯着眼睛在笑,却回道:“女朋友啊,可惜还没有。”
*
“杯水町”是一家以果酒和刺身闻名的高档日料食店,开在正山街最繁华的一段路上,背后则是一条有些商业色彩的运河。
运河上人流量较大,在好玩儿的同时,观赏价值也极高。小型游船像天河上散落的星星一般分布在碧绿的水面上,从杯水町望下去,像一幅没有尽头的画。
食店共有两层,两层楼的装横略有不同,一楼接待的客人像流水一般,二楼则是以屏风隔绝的半封闭式小座,每天仅接待不到二十个客人。节假日只能通过预约模式到店。
言阮已经是第三次来这里了,想是七夕节的缘故,门口比他上次来时又多了一排高约两米的竹饰,竹节上挂满了各色彩带,彩带系挂着许多卡片,上面的文字有中文也有日语,记录了满满的少女心事,吸引人驻足停留。
一群穿着和服的小姑娘正在前台研究七夕活动,前台上的宣传栏上,介绍着今日推出的各色菜品。
店内从主食到各色小吃糕点,都能够找到与之最为搭配的特色果酒,餐食分量小而精致,果酒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言阮今天是临时决定出来的,他之所以来到杯水町,除了因为他到店后,就算取下全副武装,也不会被疯狂凑热闹的素人打扰之外,还因为他其实和这里的老板认识。
他选择的是二楼靠窗的位置。身后纹有武士图的屏风,起到了隔挡作用,私密性较好,但是又不会觉得太过封闭。
二楼的客人极少,除了他,只有东南面靠窗位置坐着的一对年轻情侣。小姑娘撑着桌子身子前倾,饶有兴趣地正在和男友说着什么,满眼都是对方。
言阮刚落座没多久,侍应生又领着两人上楼,这次却是直接坐在了他身后的隔间里。
一道清朗的声音隔着屏风自后方传来,像湖面上吹起了一阵微风:
“没打扰你们二人过七夕吧。”
这声音让人感到有些熟悉。这时,又听另一个人回道:
“她和我过七夕都已经过腻了,巴不得见着你。”
声音比之前人,明快不少,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言阮愣然,心道怎么这么巧?顾林居然也来这儿了。
“缘衣可是为了你才提前回国的,和谁也不会和你腻。”
那道好听声音再次响起。
言阮这次反应过来他是谁了。那天舞台上的他实在太耀眼,他只觉处处是惊艳。
“她也该回来了,俞总一年就见她一回,回来就给她办了个这么隆重的生日宴,明年成年礼还不知得是什么样。”
想到这里,顾林脑子里不觉浮现出了那日宴会上言阮的身影,不过却是他全身湿透了的,被海风吹得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
缘衣那天有多风光,言阮就有多狼狈。
“顾林,你在想什么?”
眼见对面的人说着说着眼神慢慢游离起来,白商疑惑道。
“哦,没什么,就是注意到了你身后的屏风。”
顾林找了个借口,不过白商身后的屏风也的确有些古怪。
白商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屏风上绘着一尊日本武士,威武壮实,像座巨塔似的,武士服上的鳞片色彩斑驳,密密麻麻。
顾林问道:“穿得这样杀气腾腾,怎么却是个女人?”
那武士的五官秀丽,脸部线条圆润,与她身上厚重的铠甲格格不入。
白商道:“幕府时期确实有一些女武士,不过能够上战场的不多。”
“她手上的团扇是做什么用的?”
女武士手执团扇,只是团扇上的绘画斑驳,看着不太清楚。
这次白商也不知。
这时,一道清冽舒快的声音从二人后方传来:“上面本应该绘着五行八卦,这扇子是指挥作战用的。”
顾林微愣,紧接着眼神中透出一股惊喜,他嘴角毫无察觉地一弯,转身唤道:“言阮,你怎么在这儿?”说着伸手将坐席后的滑门屏风推拉开了来。
言阮冲他一笑:“Surprise!好巧啊。”
“这武士屏风看着诡异沉重,我本以为不会有多少在这边。”
言阮说完,眼神越过顾林,向他身后的白商招手道:“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白商哥了!”
眼底溢出的笑意不减,还多了几分热情隆重。
白商看着他这副率真的模样,突然想到了那天百嘉盛典的一个小插曲,助理给他看过现场录播,言阮被导演恶作剧,切在屏幕上正望着自己唱歌的有些可爱的星星眼,虽然画面不过两秒,却让他“印象深刻”。
遂忍俊不禁道:“言阮,很高兴再次遇见你。”
顾林看着两人的互动,直想打断。
挑眉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你知道这位女武士是谁?”
言阮刚要出声解释,余光瞥见二楼尽头的木质楼梯上忽然又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啊,我的朋友来了!”
来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件风格简约的灰黑色粗棒针毛衣,斜挎着一个单肩包,食指上戴着两枚银圈戒指,上楼的速度不紧不慢,甚至有些慵懒。
言阮远远地扬声问了他一句:“豫方,你的客人问你屏风上画的是谁!”
被唤作“豫方”的人经过在顾林他们那桌时,对二人点头致意了一下,然后又几步走到言阮对面的位置上随意地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答道:“不过是一位寻常的武士。”
言阮眼角轻挑,笑道:“胡说,你上次还说如果我在战场上惹怒了她,她能将我的头直接拧下来。”语气甚是熟稔。
简豫方歪了歪头,这才道:“这是武士巴御前,日本战国时期有名的美人,也是战场上的悍将。”
接着又信手拈来地讲了一段巴御前在战场上富有传奇色彩的勇事迹说与三人听,语带渲染。
顾林若有所思,道:“这倒是有趣。”
白商的注意力从画上回来,向言阮问道:“刚才你说‘你的客人’,这位难道就是杯水町的老板?”
言阮指了指简豫方,笑道:“不像吧,外人都以为杯水町的老板一定是位上了年纪,深藏功与名,追求岁月静好又有一点精神追求的日本人,而实际上的老板却是这样一个毛头小子。”
简豫方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随手抢过言阮手里正在摆弄的旗鱼杯子。
简豫方的母亲是一个出身名门的传统日本女人,越过重洋嫁到了中国,这间店虽然是简豫方自己开的,但其背后也有他母亲的支持。
有的人从出生开始便站在了财力的顶峰上,简豫方的父母正是提供给他这样的生活的人,以致于将他养成了一个名副其实,衣食不愁的富二代。
言阮这次来并不是专门见简豫方,只是听说他家的厨师近段时间又发明了新的菜品,左右无事就来逛逛,到店时给他发了个消息,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顾林。
顾林看了看时间,对白商道:“缘衣又迟到了。”说完歪头觑了一眼还在状况之外的言阮,眼中是打趣捉弄的笑意,很显然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
原来今天是他们的同学聚会……
俞缘衣?
几乎是同一时间,言阮撤回了一个自己,俯身将面前的屏风重新拉上,隔绝了对面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