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散后朝臣之间已然流言四起,天子正是利用舆论给虞氏不张不显却又极其狠重的一记掌掴,让他们牢记作为臣子的尺度和本分,管理和消化好手中既有的权力。
虞峙已在桌边坐了许久,他不涉朝政,亦无城府,当即便道:“既如此不公,家主何不上表天子,或联合百官弹劾王中书?天子曾自诫‘兼听则明’,必会重新考量其中曲折的。”
虞臻与虞瑾闻言俱都皱眉。
虞臻沉思了片刻,整顿好措辞,对其父道:“父亲,臻亦心生怨望,然天子此举之深意,恐是要利用王氏作饵,榨取虞氏更多掩藏在晦暗之处的过失。若如二叔所言,真的与天子百官对簿公堂,那便正遂了觊觎者的心愿,使虞氏彻底成了众矢之的,等待被开刀献祭啊!”
虞峙听罢,心头一凛,顿时六神无主道:“少公子说得是,是二叔孟浪了。”
虞忌无暇顾及二弟羞惭的情绪,接着虞臻的话道:“是啊臻儿,神龙失势,不与犬彘相争。王氏背后有天子保举,轻易不可撼动。”言罢,拍了拍长子的肩,却眉拧如麻,风沙侵蚀的沟壑在面部愈发沧桑明显,如老骥哀叹,令人心恸。
虞臻对父亲道:“父亲宽心,王氏不过恰好做成了陛下的棋子,看似扶摇直上,他日,若执棋那位抽了青云梯,王岚一样从云端坠入尘泥。英雄交锋,成败原不在眼前。”
“大兄说得是。”虞瑾亦道。
虞忌方才略略放平熊眉虎目,但也只是零星夹了几箸菜,心神不属,酒倒是痛饮了三大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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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朝,虞忌紫袍玉带、象简乌纱与百官过明宣门,身后僚属窃窃私语,窃议之词愈是含混愈是令虞忌如百蚁噬心,感到焦灼难耐。
丹宸之上,天子先就西南水患拟定的治水方略一事请群臣各抒己见,奈何进言者寥寥,臣工不拘文武皆知悉西南艰闭、少山多泽,是以涝灾频仍。
所谓的治水方略不过是纸上谈兵,边陲的民生水利中央鞭长莫及,不管投入多少人力物力,可以预见收效甚微。所以官场浸淫多年的老狐狸们不会轻易碰这个案子,人人敬而远之。
但西南水患又确然是朝中积压多年的弊政之一,大司空作为群臣之首,一人之下而万万人之上,自然是首当其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