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点心,奥罗拉带着德拉科重新回到了平原上。
奥罗拉偏头看了看他,清冽的海风灌进了两人衣摆,吹散了德拉科脸上被酒精染红的热意。
“感觉怎么样?”她问道。
德拉科微眯着眼盯着远方开始消散的雾气,唔了一声:“......你们一家人都很能喝酒吗?”
奥罗拉摇摇头,趁机卖了个惨:“我妈和我爸都不太能喝,所以我忍得很辛苦!一般只有到奶奶家去才有机会。”
“哦是吗?”德拉科抓住了她话里的破绽,“那是谁冬天的时候在走廊里偷偷喝牛奶掺白兰地,被费尔奇看到了罚着擦了一个星期的学校奖杯?”
奥罗拉:“......那是冬天为了暖身子!”
德拉科揶揄地看了她一眼:“你爷爷说你是酒鬼真没说错。”
奥罗拉叹了口气,假装凶狠地用手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你知道我这么多糗事,小心我让你彻底闭嘴。”
德拉科见她扭过头去,笑着绕到了另一边,探身去看她:“不需要我借你抄魔药课作业了?”
“我还有格蕾丝呢!”
“克拉克又不给你抄,就算给,你抄得明白吗?”德拉科嘲笑道。
奥罗拉作势要去拍打他,他敏捷地跳到了一边,被大葱呜呜地叫着咬住了裤脚。
虽然听上去有些离谱,但奥罗拉确实和德拉科在二年级时通过一起泡图书馆飞速增进了友谊。
格蕾丝长期泡在魔药课教室,秋又和她不在一个年级,于是陪伴奥罗拉最多的书友便成了德拉科。
德拉科在魔药方面颇具天赋,写的作业也时不时能得到斯内普的几句夸赞。
这对魔药课苦手奥罗拉来说简直是天降救星。
“你给我讲一下魔药课作业,我帮你想魔法史论文怎么样?”奥罗拉拽着德拉科的袖子小幅度甩了两下。
德拉科嫌弃地把袖子抽了回去,“教你魔药课花的时间够我写十篇论文了。”
奥罗拉不死心:“一把滋滋蜂蜜糖!”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爱吃糖?”德拉科嗤笑了声。
奥罗拉蔫巴地趴回了桌子上,用羽毛笔苦恼地在作业本上戳出了一个个墨点。
德拉科看着女孩委屈巴巴的模样,像只被打湿了皮毛的小动物,只觉得有些好笑。
他用书本无奈地拍了两下她的脑袋,满意地看见她捂住了脑壳。
“刚把你脑子里的水敲出去了一点,现在可以教你了。”他笑着说。
奥罗拉从家里搬来两只小凳子,分给了德拉科一只。
她挥挥魔杖,一口沉甸甸的锅飞过来,落在草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奥罗拉随即念了句咒,不一会便见到一只只盘子从远处的房子处飞来。
杰夫爷爷为两个孩子准备了足够饱餐一顿的野炊材料。
一盘盘裹着卷心菜的各色生肉码得满满当当,圆润得似大颗珍珠的绿葡萄、樱桃和菠萝,玛利亚奶奶从国外带来的码在盒子里整整齐齐的糯米糍,以及装着各种佐料的瓶瓶罐罐。
奥罗拉将几大块生羊排整齐摆在烤盘上,转身去周边的灌木中随手摘了一把迷迭香,再用小石杵混着孜然一同捣碎了撒在肉片上。
做完了这些,她用魔杖轻轻一点,烤盘下便生出了火焰。
德拉科带些惊讶地瞧着,“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奥罗拉手上不停,把鸡翅一个个穿串并撒上黑胡椒:“暑假这两周我在家里恶补了不少。”
德拉科不置可否,拿起一根烤签有点生涩地开始帮忙。
夕阳在天边染上了火红,呼啸在苏格兰高地上的风与雾逐渐散去。烤羊排逐渐透出诱人的浅褐,外皮则变成酥脆的金黄,表面的胡椒和孜然在油光的浸润下闪闪发亮。
奥罗拉将烤好的鸡翅串串递给德拉科,“喏,新鲜出炉的。”
德拉科咬了一口,冲她点点头以示肯定。
“确实有进步。”
吃完饭后暮色将尽,奥罗拉领着德拉科来到一处低缓的山坡上坐下。
德拉科盯着地平线处即将沉入地底的太阳,半晌没说话。
奥罗拉正低头调试着怀里的苏格兰风笛,身边传来了男孩的声音。
“杰夫爷爷确实很好。”
奥罗拉耸耸肩:“你是我在他们面前第一个带回家玩的小男孩,他们最宠小孩子。”
她试吹了一下,风笛吐出一段低沉而悠扬的气息。
“我小时候身体不太好,一直犯哮喘,杰夫爷爷为了让我改善气息,就教我学苏格兰风笛。”
“这是苏格兰的乐器,爷爷说,它歌颂了这片土地上所有勇敢的人,无论麻瓜或巫师。”
“我给你吹一段爷爷编的曲子如何?”
德拉科侧头去看奥罗拉,对上她那双闪着光的蓝眼睛,里面浮沉着未尽的夕阳,像是太阳跌进了海底。
“好。”
风笛的个头很大,奥罗拉有些费劲地把肩带挂在身上,抱进怀里吹响了。
风笛奏响的一刹那,一阵风裹挟着海面湿润的气息袭来,悠扬的乐声飘过秀美的山峦,随着风声飘去更远的地方。
奥罗拉吹响的乐声不像一般小孩那样活泼,而是厚重且气息绵长,像苏格兰高地掠过的每一阵风回荡在山谷中,哀而不伤,倒显得自由而辽阔。
德拉科撑着头去看她,她闭着眼睛面色平静,一幅十分专注的模样。两侧的头发随着风在空中飘扬,像自由摇摆的柔软芦苇草。
她的乐声很包容,把未尽的傍晚暖风、垂头静默的灌木和紫色低矮的帚石南组成了音符的一部分。
笛声悠扬,德拉科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看不见尽头的原野。
暮色西沉,此刻他是她唯一的听众。
他听得入神,似乎从那宏阔的乐声中听到了她在胸腔中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声。
不知怎得,出神的德拉科突然想到了奥罗拉的那根山茱萸木魔杖。
那根木制魔杖柔韧而灵活,同样也让他想起芦苇草,就如它主人此时在风中吹动的发丝一般。
这根魔杖的尖端总会迸发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咒语,永远不拘泥于课本和传统,它色彩鲜活而自由,倒像苏格兰高地上呼啸的风,带着湿润的原野和帚石南的气味。
就像,就像......某个春天的午后,也有根魔杖的尖端落下了几片堆积在地上的雪花,被他轻轻戳了一下,便化了。
“......我妈妈说这是造雪咒。”轻快的声音,尾调上扬。
闭着眼的奥罗拉突然睁开了眼,用含着笑意的眼睛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明明身处苏格兰高地,他却好像闻到了英格兰久违的阳光和香草芭菲的味道。
德拉科一愣。
他想,他在1989年的春天,也同样看到过这样的一个眼神。
在夕阳沉落的一刻,万籁俱寂,山谷中回荡着笛声和高地风声的回音。
风声呼啸,他一时间竟听不清她的风笛声,只觉得胸口处堵堵的。
不算很难受,他却觉得心口发涨,像是心底有什么东西要漫出来了似的。
像决堤的洪水淹没了整座山谷。
他想,可能是奥罗拉的风笛把他的心脏震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