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之后的时间过得飞快,葵部门新来的领导占了百分之八十的责任。
大概是因为只能远程和他们协作,没有办法准确地了解到他们究竟做了哪些工作,又担心绩效,于是就只好更加严格地要求他们完成打卡、例会和报告等一系列事宜。
严苛的管理压得这些向来自由散漫的巴西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甚至非常直接地在办公室里就怨声载道,大肆批判他制定下来的、连离开工位都要暂停工作时间的非人道打卡程序。
陆陆续续也有不少人离职,只是葵想着靠一份稳定又已经熟练起来的工作,尽快结束大学学业,再说工资竟然在新领导来之后涨了一次,年底又涨了一次,便这么一直待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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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向翔阳第一次参加沙排正式积分比赛的经历也很丰富多彩,尽管他依然没有固定的队友,但是本着不放过任何一个锻炼自己机会的原则,他对所有的邀约都来者不拒,再加上技术全面,几乎成为了大家找临时队友的最优选之一。
好在认识的人多了,慢慢地也能打上一些奖金不菲的比赛,巴西年轻人中的otaku也不少,热爱日本文化,一听说有日本人在打沙排,称号还是“忍者”,自然成为了他的粉丝。
以及或许是出于某种天然的亲和力,还有在各个排球教室、培训班帮忙的经历,喜欢日向翔阳的小朋友也尤其多。
日向渐渐有了点名气,除了一直固定赞助翔阳的、一家名为Bouncing Ball的日本公司,偶尔也有别的赞助找上门来。
日向翔阳叫上小鸟游葵,一橙一黑两个脑袋凑在一起研究赞助商发来的葡语和英语资料,有个提案中被标粗的金额数字很长,葵小声地倒吸一口凉气,不放心地去帮他仔细确认条款。
日向偏要故作成熟帅气地摆摆手,挺起胸膛,鼻子重重地出一口气,很有契约精神地说:“不过呢,如果是Bouncing Ball的竞品,那就只能拒绝了。”
葵只知道Bouncing Ball是日向朋友的公司,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的,也没在生活中看见过这个牌子的东西,她好奇地搜索点开Bouncing Ball的主页,扫了一眼介绍,突然产生了一拳捶在日向头顶的冲动。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翔阳会认为还有别的电子游戏公司会来赞助一个沙滩排球运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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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向翔阳的经济宽裕了很多,已经可以不用再去送外卖,却好像比以前还忙,第一次有离开里约的比赛是去巴西南部的伊塔佩马,没晋级,很快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给葵带了个黄蓝相间,据说代表着这个城市的盾形冰箱贴。
葵先随手贴在了冰箱的中间,想了想,又往边缘挪了挪。
她觉得日向的旅程和成就都远不止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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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西的公司,葡萄牙的领导,遍布美洲亚洲欧洲的客户,葵的打开日历,熟练地核算了一遍明天每个视频会议的时差,确认无误之后关掉电脑下班。
在里约生活久了,又慢慢和这个旅游城市生出嫌隙,不管是地铁还是公交上永远都没有空着的座位,车门一开,男男女女翻涌着海边的潮气和热带的体味,也没什么边界感,吵吵闹闹地挤进来。
葵往角落缩了缩,感官系统连带着脑子乱得连耳机里的音乐都嫌嘈杂,她关掉音乐,却也不摘下耳机,只是盯着地板的角落发呆。
回家之后发现家里没人,葵迟钝地想起日向说今晚有个室内排球的业余比赛,冰箱里放着一碗波奇饭和一碗沙拉,大概是回家做完饭吃了之后又匆匆地离去。
还好清爽的三文鱼、牛油果和沙拉菜抚慰了被高温和压力炙烤的心,葵把碗筷收了,又提起书包去学校。
大脑已经不怎么转了,她机械地把老师说的话都敲打成字符记录下来,想着等到考试之前再好好翻翻,下课后同学还在兴味盎然地拖着老师聊东聊西,她把电脑合上,额头轻轻抵上冰凉的外壳。
快点毕业吧……
正常来说是四到六年,但是如果努力一下的话,总感觉三年也可以……
回到家里,日向依然还没回来,葵洗完澡之后关了灯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脑子里面沉沉地坠着很多东西。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开门的动静,一声还喘着粗气的,像是迫不及待跑上来的:“我回来了!”
葵把被子拉高了一点假装自己睡着,她听见“噔噔噔”跑到卧室的脚步,日向翔阳只是在开门的时候“咦?”了一声,然后就蹑手蹑脚的,像猫一样轻轻凑了过来。
没有动静了,葵知道他在等眼睛慢慢地熟悉黑暗,同时跪坐在床头看她,但是过了好一会儿,日向窸窸窣窣地动了好几下,最后也没有做什么,就是这么看着她。
小鸟游葵忍不住睁眼,反倒把日向吓得往后一跳。
“呜哇!对不起,是我把你吵醒了吗?”
翔阳又端端正正地坐好,规规矩矩地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低头道歉,行着夸张的大礼,葵看着他耍宝,只有力气短促地笑了一声,伸出手推他。
“没啦,只是躺着在休息而已,快去洗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