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两道,从来势如水火,异路殊途。
先不说她们同是女子,女欢女爱已然违逆人伦,为世间不能容,就是男女之间情投意合,想要突破正邪这层桎梏也是千难万难。更遑论她们哪来什么情投意合,不过是她趁人之危,将错就错罢了。
雁妃晚出身武林名门的剑宗,本是正道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年纪虽轻,已是声名鹊起,无人不知。
她在邪道之首的九幽,高居三天之主,号令天下群魔,是武林中自诩正道之士人人诛之后快的妖女,她们之间,注定不会开花结果,甚至此夜之后,怕是要反目成仇,不死不休。
一念及此,月姬轻轻哀叹,微阖眼眸,重新将雁妃晚拥进怀里,感受她们初次肌肤之亲后难得的温存。
当然,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温柔多情的唇轻吻着她的眉心,月姬似怜似怨,轻声呢喃,“小冤家,你可是害苦了姐姐……”
月姬一时怒恨交结,将鬼柳二宿及其部属斩杀。黑天二十八宿隶属黑天殿的星主所辖,星月二主关系匪浅,料想星主也不会因为二宿之死就向她兴师问罪,黑天殿那边倒不足为虑。
麻烦的是那位……
徐昭和翁伯炎的死虽然不足以惊动那位号称至高无上的暗尊,却决计瞒不过他的眼睛!暗尊元无真虽与她有师徒之谊,然他对付叛徒的手段也是令人发指,动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若不能应对好,只怕此番就要将性命折在暗尊手里。
辗转思量,月姬心中才有计较,她轻悄悄的掀起被角,忍痛想要离开那馨香暖玉的温柔乡。
玉足翩跹落地,月姬但觉腰腿之间传来阵阵酥软,两边手腕颤颤酸麻,双脚落地时更是飘然无力,险些就要栽倒在地。最后是扶着床边的支架,月姬总算才没露出糗态。
站起身后,还转过脸,月姬白那还在沉沉熟睡的姑娘一眼,暗道这艳福怕也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这小冤家昨晚缠着她不知餍足的求欢,玲珑索求无度,月姬也是初经人事,予取予求,这两人天雷勾地火,那当真是纵欲无度,至死方休。
也难怪如今月姬全身酥软酸痛,玲珑更是犹在梦中。心里是既爱且怨,月姬随意拿起件衣物半遮着身体,强撑着将散落四处,已经分辨不出是谁的衣物披戴到身上,稍微遮掩。再取过床边洗漱的铜盆,虚软着脚步,走出月阁小屋去。
这里是月主清修之地,寻常月神信众是不能踏入半步的。月阁外就是新月湖,此处的湖水清澈微凉。月姬抱着铜盆打水回来,沾湿巾帕先为自己擦拭身体,当看到自己全身上下都是惨不忍睹的痕迹时,说不出是嗔怨还是甜蜜的情绪让她简直要无地自容。
昨夜那些支离破碎的回忆凌乱而清晰,她居然再次生起反应,不自觉的粉颊潮红,眼眸盈润含春,不可言说处更是感觉到情火燎原,让她怀疑那尹淑澜的鸾凤鸣竟有这般厉害,莫不是通过昨夜的交合,将那些药性都传给了她?
晃晃脑袋,湿凉的巾帕接触身体,清凉的触感让她的情火缓缓熄灭。月姬用拧干的巾帕将身体各处轻柔擦拭过,抹去昨夜残存的痕迹。当然雁妃晚昨夜与她缠绵的吻痕齿印和掐捏的痕迹那就无可奈何了。
月姬收拾完自己,还没有忘记床上的那位小娇娘。出去抱盆打水,再次走回月阁。月姬走进屋,见床上被褥隆起的小包与她离开时无异,走近时还能隐约听见玲珑绵软沉钝的呼吸,心里还不觉有异。
等她轻车熟路的将铜盆放回架上,用清水沾湿巾帕,拧去水分,再放在手掌摊开,轻移缓步的走向玲珑,最后坐在床边,望了望玲珑安静的睡颜,微微叹息,似娇似怜,又似生出莫大的决心,就要掀起被角,为她擦拭身体时。
突然,锦被底下黑色玄光闪过,幽玄剑出即分,轻易划开被褥,没待月姬反应过来,神色微动,黑剑已然横在她的颈前。
雁妃晚披着半张床单,跪在榻上,向她怒目瞪视,眼角还有一抹薄红,活像要将薄情郎千刀万剐的痴情娇娘。
月姬无畏的与她对视,见她转脸侧目,面颊犹有潮霞,却不知是因恼羞成怒,还是因为此刻堪堪遮挡住不着片缕的自己,露出大片魅人的风情的窘态。
月姬初时神色微变,在意识到什么之后,那种感受到危险的防御姿态反而开始松懈。
雁妃晚若是真心要杀她,这一剑就不应该存在半分的犹豫。以她们之间的武功差距,错失将她一剑毙命的机会,现在再想凭幽玄剑杀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且……
月姬眼角含笑,言行情态若无其事,她说道:“一夜夫妻百日恩,现在你还没下我床呢,就想要谋杀亲夫了?”
雁妃晚苍白虚弱的面颊登时艳若滴血,她怒目相视,厉声骂道:“你,你还要不要脸?你,你简直是卑鄙无耻!”
月姬看出她色厉内荏,眼底虽有怒气却无杀意,索性只当这是情人之间的小情趣,也不以为意,笑容更是妖娆魅惑,“我卑鄙无耻?昨晚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妖精缠我缠着那么凶,是谁一直在喊我好姐姐,喊我小月亮?那个时候可没人骂我卑鄙无耻啊……”
雁妃晚听她说起昨夜的荒唐,那些恍惚又真切的记忆就如浪潮般尽数回涌。那些不堪入耳的靡靡之音,那样肆无忌惮的欢爱缠绵,那种刻骨铭心的灵魂交融,简直无法想象昨夜和月姬共赴巫山的女人会是自己。甚至至今回想起来,身体的某处还会发出既快乐又苦闷的激荡。
雁妃晚咬牙切齿,无地自容。
“舒绿乔!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那斥言说来气急败坏,更似无可奈何,月姬收敛起漫不经心的笑意,正色道:“呵呵,我想怎么样?难道不是我要问你,你想怎么样吗?”
她攥着巾帕,毫无畏惧的欺身近前,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江湖人都说你七窍玲珑,算无遗策,有八百个心眼儿,怎么会这么容易就中那个徐昭的手段?我想象中的玲珑可不是这样懵懂无知的单纯姑娘啊……”
若非如此,至上也不会让她这位三天之主亲自去接近剑宗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雁妃晚闻言神情微滞,而后别过脸去,似怨似叹的,忽将幽玄剑抛落在地,支支吾吾道:“我,我……”
终是半个字也没说出来。
“唉……”
黑剑幽玄是月主的佩剑,也是月神使者的信物,见它被抛落在地,月姬也只是随意看看,随即将视线落回雁妃晚处,见她情态,心中若有所思,“你……该不会是他们假托我的名义,说是给你服的毒药吧?”
雁妃晚身躯微僵,咬唇不语。星点吻迹的雪莹玉颈却泛起嫣红颜色,犹若藤蔓般攀上玲珑娇艳欲滴的绝色容华。
月姬见此,知道言中,竟不由心热。
玲珑好不容易转过脸来,望着她,对她说道:“那女人说,说你看在我们相识一场,总算薄有情分,说你宅心仁厚,愿赐我一具全尸,让我自我了断……”
月姬心里没由来的收紧,下意识辩解道:“我,我没这么说过!我也没想过……”
从没想过真的让她去死……
是啊,月姬虽知正邪两道不死不休,知道她们此生应是有缘无分,但在她的预想里,也从没有将她处死的打算。最坏的结果,也只是李代桃僵,将她金屋藏娇,准备和她来日方长的互相折磨下去。
雁妃晚自嘲苦笑,她道:“既然是我识人不清,落到你们手里,与其受尽折磨,不若清清白白的一死了之……”
邪道行事素来手段阴损,卑鄙狠毒,落到这些人手里的正道女侠多数会是什么下场,雁妃晚早已心知肚明。侥幸红颜薄命能命丧黄泉,若是不幸,必是受尽凌辱,生不如死。
玲珑一念及此,回眸直视她的眼睛,眼角微红,隐含薄怒,“我却没想到你居然会用这么下流无耻的手段。我,我……我原以为……”
雁妃晚说到此处已是又气又怒,她裹紧遮体的床单,恨不能再执起长剑横在她的颈上。
听她此言,见她情状,月姬连忙解释,“你别误会,那东西不是我……”
雁妃晚冷笑,“但我当时的确将它交给你的,你难道要告诉我,这是他们另外向巫山讨要回来的吗?”
“这是我……”
月姬脱口而出回道,见雁妃晚果然怒目瞪视着她,连忙补充道:“这‘鸾凤鸣’确是当时你让我保管的那瓶,但不是我让他们给你用的……”
月姬对她说道:“全是徐昭和翁伯炎自作主张,那些人更与我没有半点干系。我,我若是对你存有坏心,也不会将他们尽都杀死,还将你接到这里,更不会……”
更不会亲身为她解毒……
雁妃晚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