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内又剩下两人,沈濯清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温予宁坐下,却被温予宁拒绝。
方才见到沈濯清轻易地打伤何成光,温予宁更加坚定学武的心。
沈濯清没有回复他,重新点燃炉子开始煮茶,原本凉透的水壶重新冒出白气。沈濯清一边等着水开一边问道:“你来学武,是要杀什么人吧?”
“……”温予宁沉默。
沈濯清的目光中流露出了然于心的通透,趁着水沸腾,用镊子夹取一撮茶叶放入壶中,重新盖好盖子。
不多时,端起茶壶倒上两杯热茶,一杯推至温予宁身前:“尝一尝。”
温予宁吹一口热气,浅浅品了一口,苦得直咋舌。
沈濯清笑容更甚:“这是苦芯茶,茶中最苦。不过,若是你能舍弃其中的苦,便能品出甘与香。”
沈濯清说着,轻轻饮了一口。
温予宁也跟着再品一次,仍旧苦得不堪回味。他索性放下杯盏,直视沈濯清:“沈先生,我乃俗人,有些苦,我放不下。”
……
天色逐渐晚了,日头马上就要下去,荀墨早忙完公务等在城门口。
终于在金灿灿的残阳下,温予宁踩着落日的余晖出现在了视野内。
荀墨忧心地小跑着上前,见温予宁气色与离开时无二,便放心下来,追问道:“怎么样?沈先生答应教你了吗?”
温予宁无力地摇了摇头。
荀墨不敢置信,温予宁的才识与为人,当与沈先生志同道合,深得沈先生喜欢才对,沈先生怎会不愿教呢?
荀墨又问:“你有把你的遭遇说给沈先生听吗?”
温予宁:“没有。”
荀墨不解。
两人一同进了城,路上的行人已经稀少,大多都回了各自的家。
温予宁也要赶着天黑之前回到将军府才行,尽管他并不想回去,那个地方对他来说可不是家,是魔窟。
“何必用自己的不幸来为难别人呢。”
突然的希望落空,忽然让温予宁不知如何是好了。他看着前方,眼中一片茫然。
荀墨却回想起那日在天水阁时,沈濯清不顾太子在场,毅然上前扶起虚弱的温予宁。他的眼中没有嫌弃,没有鄙视,有的只是怜惜,这样心怀善念之人,不该对他人生死视而不见。
荀墨:“没关系,我们再想想办法吧。”
“央求我出府,甚至主动爬上我的床,就是为了出来会见你的情郎?”一道沉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让荀墨当即慌了神,他闻声立刻挡在了温予宁的身边。
云沼还提着一个酒瓶子,从酒馆内出来,一身的酒气,与其他几个同僚道了别,便向着温予宁这边走来。
荀墨见到是他,心窝子突突得跳动着,挡住他的脚步:“见过云二公子,我方才忙完差事,正巧在此处与予……”
因为担心过于亲昵会给温予宁造成伤害,一个宁字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与温公子遇上,这才说了两句话。”
云沼揶揄:“荀大人说话竟口吃了么?”
荀墨神色如常,目光扫了一眼他手中的酒瓶子,浅笑着:“下官不善饮酒,方才闻着酒味呛着了。”
云沼没有闲心与他多废话,直直地盯着他护在身后的温予宁,命令般:“过来。”
如呼唤狗一般的神态。
荀墨的拳头紧了紧。
温予宁不想连累荀墨,便走了出来,道:“我答应过你,日暮之前会回到将军府,时辰未到,我与朋友说两句话,云二公子的气量总不至于这般小吧。”
云沼勾住温予宁的肩膀,手上一掼力,温予宁被迫贴上他的身。
云沼见荀墨身子一动似是要冲上来抢人般,得意一笑:“仅说两句话自然没问题,不过,如果背着我偷人,我会杀了那人。”
掷地有声的警告。
荀墨气愤,但又无可奈何:“温公子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要虐待温公子。”
云沼睨了他一眼,假惺惺地看着温予宁,含情脉脉道:“不是就好,随我回去吧。更深露重,本公子的被窝可是凉的很。”
在荀墨的满腔怒火下,云沼紧搂着温予宁的腰离开。
荀墨感觉胸腔内有一把火,烤得他五脏六腑发疼,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消除这把火,便朝着厚重的墙壁捶了上去。
一连捶出去二十多拳,两个拳头都砸出了血水才感觉稍稍能喘上气来。
荀墨无力地顺着墙壁滑倒下去,他什么也做不了,明明看着温予宁就在眼前,却没有办法保护他,明明知道温予宁生不如死,却又没办法带他离开。
好没用啊!
荀墨无力地顺着墙滑坐下去,背部紧贴着冰冷的墙壁,任寒冷侵蚀着身体。
只能这般认命吗?
可是温予宁还在深渊中挣扎,或许能带他逃离的只有自己了。
不能倒下去,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