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盆里不再是肥沃湿润的泥土,而是寻常的黑砂石,了无生机。
他手中是方才紧攥的纸张,已经是枯黄泛旧,字迹已经看不清。
落衡瘫软在地,光鲜的衣服沾上灰尘,白净的脸上灰扑扑的,更衬得唇色惨白,措不及防一口血呕出,歪头没了意识。
燕回眼疾手快把人往怀里一拦,摸上他的脉搏,又去探他的灵力,眉一皱,神色不大好看。
花盈正担惊受怕,怕落衡一脚踹向他这个无辜之人。他方才那眼眶充血的模样他可是熟悉,上次他露出这副表情,曼陀罗花一族都吃了大亏。
他惴惴不安问道:“他这是怎么了,阴晴不定的?没事吧?”
“把房间收拾一下吧,今日先休息。”燕回申请复杂地看向怀里人,只见他昏睡着眉头仍是不松,眼皮抖动,似是陷入什么可怕的梦境。
“这是你让我动的,不是我自己要碰的,我的手还想要。”花盈小心地扫灰,动几下就回头确认下落衡是不是睡着,“他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精神上的。”
燕回沉默良久,轻轻道:“但愿吧。”
落衡睡的不安稳,梦里光怪陆离,光影变化迅速,一会是天光乍泄,一会是昏天黑地,一会眼前又是血流成河……
他看到许多人,熟识的,不认识的……一一倒在他面前,血流如注,惊恐的眼睛里写满不可置信!
他看到长剑染血,滴落在血红色的大地,聚成一个小水洼!
他看到四象高高在上,面容严肃,孟章神尊眼中尽是失望,还有……鄙夷……
他看到火焰滔天,天边也被染上红,好似能闻到皮肤烧焦的味道……
“不!”落衡猛地坐起,起太快让头嗡嗡作响,眼前也泛起黑雾,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可他什么也没听清。
好一会,他才模模糊糊分清梦境和现实,他一扭头看到花盈那张贴的极近的脸,吓得一抖:“干嘛?”
花盈跳起,嗷一嗓子:“你还问我干嘛!你知不知道你多吓人!”
方才压下去的蜂鸣声又被这一嚎叫吵起来,落衡甩甩头,脑子里的浆糊愈发粘稠,撑着头,指关节在太阳穴使劲按。
花盈后知后觉自己反应大了,要替他按头,被他轻轻一避,眼睛一斜,问道:“燕回呢?”
“出去打探下——诶,燕回说你不能出去!”
落衡不顾他阻拦就往外冲,脸上写满焦急:“外面尽是盯着我们的牛鬼蛇神,你怎么能让他一个人……不是,他怎么能出去!”
他捏捏眉心,试图让脑子里的浆糊重新变成脑浆。
花盈拦在门框间:“不行!燕回走之前跟我交代过,你今天绝对不能出这个门!不然我就死定了!”
花盈见他这状态也是慌乱,燕回又不在,他可拦不住落衡发疯。
落衡轻轻一笑,凉薄阴沉:“正合我意。”
花盈打个寒颤,莫名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落衡,之前看到的和颜悦色只是他的乔装,终于奈不住性子露出狼尾巴。
落衡趁机把他一推,径直往院外走去。
花盈正矛盾拦不拦时,他眼前一亮,燕回回来了!他赶忙抱着落衡往里拖,做做样子他还是在行的。
落衡剧烈挣扎,奈何虚弱的身体不给力,没撬开一根手指就把自己搞的脱力,要不是花盈撑着,他这会已经跌倒在地。
燕回大老远就瞧见两人动手,快跑着赶回来。
花盈抢占先机:“落衡要出去,我拦着了!”
落衡甩开花盈,带着自己一个踉跄,避开燕回想搀扶的手质问道:“来之前你承诺我什么,自作主张出去你知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
燕回绷直身体:“我……我就是去打探下消息,想让你多睡会……”
落衡轻呵一声,没理会他的好意:“那你真是运气好,差一点你就可以长眠,正好在冥界,收敛尸骨都不用了。”
“你别动气,对身体不好。”燕回的手举在半空,虚护着不太能站稳的人:“我想着我们是生死与共的朋友,自然该彼此分担责任与痛苦,我也想尽一份力,你也能轻松些。”
我们是……朋友。
花盈猛地点头,补充道:“对对对,我们是朋友嘛,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助,彼此信任。”
落衡甚是无语,觉得真是造化弄人,他一个心眼子密集的人怎么身边尽是赤诚憨厚的老实人,搞得像是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一样。
哦,不——他本来就是坏人,里里外外腌透了的坏。
“拿你们真没办法。”他叹口气,“镇上现在什么情况?”
燕回松一口气,扶着人坐下:“镇上守卫比昨日多了许多,奈何桥口也有一队巡逻,十人左右,一个时辰一班。但奇怪的是,城中守卫巡视的路线固定,几乎就在几条街上转悠。”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是粗略的地图,指了其中几条主干道:“就这三条,巷子里也没有安排巡逻,有些……太松懈了。我怕是请君入瓮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