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对他温柔一笑:“我是尚春山,你可以叫我哥哥,快答应吧。”
小燕回喉头一动,依旧警惕:“那个放粥的神瑛台?怎么证明!”
尚左使对他的敏锐警惕满意一笑,但也仅仅是勾勾嘴角,而后恢复一贯的面若冰霜,从怀中取出一块花纹玉佩来,刻着“神瑛台”。
燕回抻着脖子一瞧,那纹样他在施粥的神瑛台弟子身上见过,但他们都是木牌,这个人手持玉牌,看仪容气质不凡,应是个大人物。
可大人物怎么会看得上他一个乞儿?
他听闻有钱人有养娈童的癖好,之前有个一起乞讨的男孩,因为长的好看被强行拐走,说是带他过好日子,但那马车上人的眼神毫无掩饰的贪淫。
或是买去地下赌场当个斗兽,拿命换钱,钱自然是一分捞不着,都进了主人口袋,心情好了赏几块馒头便是恩赐。
……
乱世之下,人命如草芥。
燕回上下打量着尚左使,试图透过皮囊猜测这人有没有不堪的癖好:“为什么想收我为徒?”
只见那人愣了愣,僵硬的面上浮现一丝柔和,目光落在他身上,但却又感觉不是在看他。
“你很像我尊敬的一个人。”
燕回松了口气,还好说“尊敬”,不是“心悦”、“憎恶”之类的,他可不想成为某个人的替身,替他遭罪。
“所以呢?这和你收我为徒有什么关系?”
赏左使眉一皱,浓密的眉毛立刻竖起来,不怒自威:“既然不愿,尚某便不强求,休息好了便离开吧。”
尚春山见两人僵持不下,气氛胶着,对他温柔一笑道:“小弟弟,你莫慌,是我劝阿爹收你为徒的。这外面风雪如此之大,你年纪尚小,独自在外很是危险。看你骨骼尚佳,辅以修行,假以时日定能成为高手,名震华阳!”
燕回皱皱眉,他不想名震华阳,他只想简单活着。
尚春山往他手里塞一个汤婆子,真挚诚恳道:“拜入阿爹门下确实是件辛苦事,起早贪黑不说,训练量也是极大,少有人能坚持下来。但起码能活着,吃喝不愁。若是得了门道,过个十几二十年,惩恶扬善,能救更多人于水火,就有更多百姓能活着。”
燕回顿时醍醐灌顶,拖着疲软的身子下床给尚左使磕了三个响头,郑重唤道:“师父在上,受燕回一拜。”
尚左使背手而立,高大的身影挡住烛光,在他身前落下一道阴影,燕回看不到他的脸色,只听他道:“明日寅时,练武场。莫要迟到!”
尚春山一礼,难以掩饰的开心:“多谢阿爹成全,我们明日一定准时。”
……
物换星移几度秋,岁月如流,二十年的时光匆匆而逝。
燕回暗暗抹掉眼角的泪珠,肩上被祁进一拍,抬头发现他也是眼泛泪花,比上次见面又多了许多白发。
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
祁进拍拍燕回:“韶华不为少年留,我得承认我老了,老葛也老了。你们这代人是冉冉升起的新星,雏凤清于老凤声,这神瑛台是要交到你们手上的,华阳城要你们来守护。”
“今日不免伤春悲秋一些,话有些多了,总结就是一句话——活着回来。”
燕回为之动容,坚定答道:“好,一定。”
他们又说了许多话,大部分是祁进单向输出,说燕回他们小时候的趣事,说年轻时的江湖血雨腥风,说未来的畅享展望,说他还想多活几年抱孙子,虽然想的有点早……
燕回突然问道:“师叔,师父院子里的花架你有印象吗?是什么时候架上的?”
“啊……那个啊……”祁进捋着山羊胡子思索片刻道:“神瑛台这地方原是大哥的府邸,无偿捐献的,花架打我第一次去就有了。那时他刚和你师娘成亲,浓情蜜意的……”
等他把他们年轻时的恋爱史回忆一遍,燕回逮着空又问:“那师父和太子私交不错,师叔知道吗?”
祁进等打招呼的一队弟子走远,他才开口:“三年前除夕之后,大哥频繁深夜外出,嫂子找大力他娘抱怨过几次,你也知道你师父那人对人兴趣不高,更别说干那勾当。我觉得不对劲,试探他几番愣是被他糊弄过去。我试着跟踪过几次,他很机敏,都被甩掉了。”
燕回皱紧眉头,这案子牵连太广,愈发扑朔迷离。
照这么说,除夕之后师父和太子频繁见面,他们密谋什么?又为何这么快被发现?到初七太子身亡,再到十五师父遇刺,短短半个月时间计划又是怎么泄露,杀人还做的如此不留痕迹?
祁进拍拍他肩膀:“你呀,打小听话懂事,不让人操心,就是一个不好,什么事都往肚子里咽,什么委屈也不说,出了事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这心才拳头这么大,能窝下多少事。想做什么就去做,想说的话就早点说,韶华不为少年留,别给自己留遗憾。”
“我……”燕回听明白他意有所指,垂下眼帘点点头,“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