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烈日炙烤的曼珠沙华花海中,一座巨大的鸟笼如同墓碑般矗立在红色的海洋里,散发着阴森森的气息。粗壮的铁条如同被无形之手随意捏造,在扭曲中展现出奇异的力量美,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充满压抑的牢笼。
阳光在铁条间艰难穿梭,被切割成斑驳陆离的影子,洒落在地面,形成一片片交错的光与影。
铁条表面覆盖一层厚重锈迹,锈迹中隐约可见暗黑色,不知道是不是血迹。
晏青云双手双脚连着锁链,站着太累,便靠着铁栏杆席地而坐。
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地毯与地面之间有干草隔开,即便如此,坐着还是能感觉到土地的湿气。
抬头四处打量。
鸟笼顶部盖了一层防雨苫布,使得笼内有一半部分被阴影所笼罩,阳光与阴影是如此界限分明,互不干扰。
笼子里明明空旷无物,却总有一种微弱而诡异的声响在回荡。或许是风穿过铁条间的缝隙时发出的呜咽声,又或许是曼珠沙华植株之间摇晃的摩擦声,听起来有点瘆人。
空气中夹杂着铁锈的味道和曼珠沙华的辛辣花香,以及一种难以名状的、仿佛从过往岁月中飘散出来的腐朽味道。
晏青云摸了摸离自己最近的一根铁条,在大太阳底下仍然泛着冰冷的寒气,凭自己的力量绝不可能掰断。
呵,这就是我以后的新家了么?
看来这次谢予臻的报复会很强烈。
他绝不会轻易放过我。
那他会怎么对付宁大哥?
宁大哥现在怎么样了?
……
宁知远刚受完鞭刑。
他对侯府的鞭刑很熟悉,想当年这还是他亲自发明的,包括行刑所用的皮鞭都是他亲自挑选。
侯府的鞭子和寻常鞭子不一样,这里的鞭子上带了刺,使劲抽的话,一鞭子下去能把人抽得皮开肉绽。
若是劲力小一些,则表面不出现太大伤痕,破坏内里的皮肉,让人受内伤。
行刑人是新一批暗卫,老人几乎死光了,新换上来的人,宁知远一个也不认识。下手自然毫不留情,十鞭之后,宁知远背后几乎找不出一块好肉。
他咬牙不吭一声,除了疼出满脸汗水,看不出其他异常。独自回到下人房,上了刀伤药,给自己包扎好,在上半身缠满一圈圈白纱布,为了让伤处能通风,没穿上衣,只穿条黑裤子,拿了一块转轮令,出门去找邱福。
每天这个时辰,邱福都在花园里给花浇水剪枝,今天也不例外。
邱福正拎着满满一桶水走在碎石小道上,远远望见了宁知远向自己走来。
宁知远赤着上半身,缠满绷带,隐隐透出血色,看得出来伤的不轻,听说他之前被宋帝王刺伤后背,被谢予臻打了两掌,再加上这些鞭子,可有他受的,要是旁人恐怕连床都起不来。
他还能走路,也算一条硬气汉子。
甚至他脸上都没有显出疼痛之色,还是一派云淡风轻。看向人的时候,也还是那么和善而温暖,那双明亮的眸子,闪着融融的光,一如当年。
时光穿过宁知远的身体,最终凝聚在一块平平无奇的木牌上。
宁知远没有跟邱福说话,他只做了一个动作,举起手中的令牌。
令牌上正对着邱福那一面刻着十六个字:
善恶有报,地狱门启。令出必从,生死不计。
这是地狱门门主的转轮令。
邱福瞳孔猛然收缩。
……
晏青云坐在鸟笼里闭目养神,好像已睡着。
日上三竿,阳光明媚。
秋日晌午,天气凉爽,两名仆人来给晏青云送饭,把饭盒放在铁栏杆外离去。
仆人们走到花园门口,一个侍卫好奇地问:“哎哎,你们看见鸟笼里那位长什么样子吗?”
“看见了看见了,”一个送饭仆人说,“长得可真不错。”
几个人一起闲磕牙,嘀嘀咕咕。
“咱们王爷怎么把人给关鸟笼子里了?”
“这你可问对人了,我知道,听说里面这位跟小宁子私奔被抓回来,估计是怕他逃跑所以关鸟笼子里了。”
“小宁子是谁?”
“你连小宁子都不知道,我听府里的老人说,那是老侯爷夫人跟人通奸所生的私生子,小宁子跟咱们王爷是同母异父兄弟!”
“啊?天哪?这么刺激吗?”
“还有更刺激的呢,他们俩都爱上晏青云,兄弟争一人,为了这个晏青云兄弟俩已经撕破脸了!斗得你死我活!”
“我的妈呀,这晏青云有什么魅力能让兄弟相争?”
“谁知道呢,也怪不得是兄弟呢,喜好都一致,要我看,晏青云最后还得跟小宁子。”
“我看不一定,凭咱们王爷,还争不过小宁子吗?来来来,我们要不要赌一赌?开盘开盘!”
……
“够了!”
伴随一声大喝,脸色铁青的邱福走了过来。
“你们在这儿说闲话,不怕被管家知道吗?”
送饭的仆人和侍卫都是新来的,晏青云逃走后谢予臻大杀四方,牵连辞退许多仆役,侯府仆人大换血,这几个人没经受训练直接上岗,不太懂侯府的规矩。见到邱福呵斥吓得两股战战,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脸色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