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它们可能听不懂人话,陆嘉禾扔掉外套,向它们招了招手,而怪物们也正有此意,比起单打独斗,它们更愿意采用怪海战术。
没等他放下手,所有怪物就向他扑来,把自己能用的招式全使在他身上。
列车在地下甬道里呼啸前行,轰隆的噪音覆盖野兽般的嘶吼,那身雪白衣袖穿梭在昏黄混乱的旧车厢里,像只扑棱蛾子,巧妙又烦人地招摇飞过,怎么抓也抓不住。
很快,飞蛾的翅膀上再也看不到一点亮白痕迹。白色的衣服像被浸入染缸里,红得深浅不一,偶有结块的污血停留,但马上又被更加新鲜的血迹所冲刷。
陆嘉禾拿着不知从谁那儿抢的镰刀,一路挥舞到列车的尽头。
他转身往后看,在那模糊的血色视野里,那些怪物正喘着粗气紧盯他不放,身上被他切开的皮肉和骨头也在慢慢愈合,随时可以再与他一战。
怪物能够复生这点,对陆嘉禾来说还真不错。这段时间要压抑的东西太多,终于是让他有了一次毫无顾忌大干一场的机会。
陆嘉禾抬高手臂去擦眼皮上不断流下的污血,但越擦越脏,直到擦得满脸是血、鼻腔里全是浓重的腐血气味,这才后知后觉身上早已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他偏头看向两侧漆黑的玻璃,在窗上的倒影里,他俨然和周围那些怪物没有分毫区别,浑身是血,虽然唯独只有眼白还算得上干净,但那抹明晃晃的白色点缀在脸上,就像是淤血里长了双眼睛,更加诡异。
但他并不觉得身上哪里很痛,况且这些也不是他流的血。
“老……老弟……救、救命……”
这时,他的耳边传来微弱的呼救声,那音色听得耳熟,像是胖子的声音。
这道声音穿透嘈杂的环境音后还能清晰地落进他耳里,看来向他求救的这个人离他并不远。
陆嘉禾朝前看去,只见怪物和他面面相觑,也不清楚怎么忽然还有个人在车上。
陆嘉禾挥起镰刀,弯曲的刀刃下涌动起一阵致命寒气。还没完全愈合的怪物们纷纷朝两侧退开,给他让出了一条专供他通行的小路。
陆嘉禾拖着刀往前走,同时还在观察旁边那几个骷髅怪物,总觉得它们胯骨上的佩剑应该会比这把笨重大镰刀顺手。
察觉到锐利的眼神停留在自己身上,那几具瘦弱的骨架立马见缝插针地往后躲,就算把自己挤进同伴柔软的躯体里,也不愿独自出来感受那会吃骨头的恐怖目光。
然而它们这一躲,反倒让不知真相的陆嘉禾误以为它们真藏了宝贝。
陆嘉禾掉头走过去,正想扒开章鱼怪黏糊糊的身体去挖那几副骷髅,耳边就又飘来有气无力的呼喊——
“老弟,走过了……在这边、这边!”
陆嘉禾微不可察地“啧”了一声,暂时放过眼前的几把剑,转身先去解决那个模仿怪。
而他一往声源方向走,挤在那边的怪物就立刻逃散,没一会儿就能看见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浑圆身躯。
陆嘉禾也不废话,直接皱起眉失去耐心,“怎么又是你。”
“老弟你说什么呢?我这不看你上车了,赶紧追过来帮你嘛。快过来拉我一把,我被压得腿麻起不来了。”
胖子说着,费力地爬了两下没爬起来,索性就坐在地上向陆嘉禾伸出手,等着他过来拽他。
陆嘉禾冷冷看着胖子,视线一转,手起刀落,镰刀的弯口带走错愕的人头。
窝在角落的无头身体并没有倒地,藤蔓一样的触手在脖子断口处舞动,很快又组成出新的头,这次是大海的样子。
陆嘉禾默不作声,抡起镰刀又割过去,凉血溅了他一脸,硬直的睫毛上挂着血珠,一眨眼就模糊了视线。
但眼前的怪物并没有停下重组的动作,试图换上新的人头来和陆嘉禾对话。
这一次,它顶着纪瑞年的脸,身体还是胖子的,看起来有些滑稽。在镰刀挥过来的前一秒,它长了记性,立刻往旁边爬去。
它边爬,嘴里边喊,“怪物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呵。”
陆嘉禾觉得可笑,一成不变的冷脸终于有了点别的神色。
“你吃人的时候想过这个问题吗?”
怪物愣在原地,在开口说话之前就失去了争辩的机会。
接下来的时间里,陆嘉禾都在反复割韭菜,断口处刚冒出一点苗头,他就立刻收割,不给它一点成长机会。
其他怪物并没有趁机上前偷袭陆嘉禾,它们认清现实——被砍很痛,长新的骨肉和器官也很痛,打又打不过,还不如就牺牲一个拯救大家,反正它死也死不了。
就这样,它们默默围观着,并为那个倒霉的同伴送上无声的祈祷,直到列车到站,它们终于获得解脱。
一个紧急刹车后,没有任何提示音,车门自动向两侧弹开。
看着门外漆黑的甬道,陆嘉禾没有多想就往门口走,但临下车前,他忽然停下,惹得翘首以待的怪物们心跳漏了一拍。
陆嘉禾摸向空空如也的后腰,“我的对讲机呢?”
他话音一落,一根触手从缝隙里挤出来,畏畏缩缩地卷着一个“黑砖头”递到他面前。
陆嘉禾接过挂满透明黏液的对讲机,“谢谢。”
触手明显有些受宠若惊,待在半空中慌张地点了两下后,又急忙缩回车厢里。
陆嘉禾这边拿到对讲机后,也不急着和胖子他们报平安,只是把纪瑞年顾虑的事解释了一下。
“……胖哥,我已经上车了,这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和小纪无关。我接受不了这里发生的事,迟早还会违规,还不如早点上去等死。你们不用找我,早点想办法离开这里……”
后半部分的话也算是他的真心话。
他在基地里待得太过拘束,施展不开手脚。万一一不留神,被S抓住破绽就地枪杀,那他得不偿失。还不如试试西蒙说的,去列车上看看,大不了有问题,他再坐车回去。
陆嘉禾一向想的简单,做的也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