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婶标语般的喊话中,陆嘉禾放眼望去,身边聚集过来的全是女性,看他的眼神就像是进入繁殖期的母狮,蠢蠢欲动。
陆嘉禾锁紧眉头,“我……”
他话还没说完,大婶就乐呵呵地笑起来,“你要怕有道德压力也没事,姨都帮你给她们做好思想工作了,咱就当是今天谈今天分的恋爱,当天就把该做的都做了,一天之内想多谈几个都没问题!”
陆嘉禾吓得一挑眉,急忙否定道:“不是,我不能……”
大婶又一次打断他,“没事没事,姨懂!你才刚来两天,没什么心理准备也正常。反正也是迟早的事,咱们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大婶边说边拍了拍他,趁机又在他胳膊上下摸索了几下,等一说完就立刻挤回人群里,根本没给陆嘉禾商量的机会。
陆嘉禾皱紧眉头环顾四周,见没人敢再过来接近他,便重新蹲回去处理帐篷的事。
但手里的水他是不敢喝,谁知道那个过分激进的大婶会不会往里头下药?
陆嘉禾低头把水杯放到一边,等再抬头时就撞见怎么也憋不住笑的纪瑞年。
“没事的、没事的,习惯就好。”那个一脸清冷的漂亮男人难得飞满笑意,肩膀止不住地抖动,说话时尾音都在往上飘。
陆嘉禾着实无奈,“这很好笑吗?”
“不是不是、咳咳。”意识到自己失态后,纪瑞年清了清嗓子,恢复平静清冷的样子,“现在男人少了之后她们就变本加厉了,以前还不是这样的,孩子是在生,但至少不会摆在明面上这么乱来。”
陆嘉禾没接话,低头继续撑开帐篷,耳边时不时飘来纪瑞年的声音。
“……他们没上楼之前一切都挺好,努力搞科研、重建人类家园,即便经历过夜晚的黑暗,每个人的眼里始终还有希望,都以为总有一天自己、或者儿子、子子孙孙终归会回到地上。
不觉得这很像大型科幻灾难片吗?
电影开始前三分之一都是积极的,后面为了制造高潮,疯狂打压那团希望之火,用加倍的黑暗给每个人带来绝望,进入压抑又混乱的时代。
但电影的结局往往都很美好,人类会有新的生存方向,可在这里却望不到头……”
陆嘉禾听到一半,放下手里的活,抬头望向他,“你进来以前是做什么的?”
纪瑞年忽的笑了笑,“海哥说,不要问过去,那已经无关紧要了,不是吗?”
“说的也是。”
陆嘉禾没有过度深究,挥起手里那半块地砖,一下又一下用力精准地将地钉砸入碎裂的地砖里。
在他热火朝天打铁时,纪瑞年又说道:“ 反正你随便应付两句,她们就不来了。”
陆嘉禾问:“怎么应付?”
纪瑞年:“比如我说我是Gay,生出来的孩子也是Gay。”
陆嘉禾愣了一下,“……这招我学不来。”
纪瑞年扬起眉,“随便撒个谎啊。你不会还真希望在这里发展什么露水情缘吧?”
“那倒不是。算了,下次再说吧。”
陆嘉禾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这意思是说下次再随机应变,还是下次再讲这句话呢。
不过,话说回来,就在他们正聊着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怪事。
“小朗、小朗!你们、你们有看到我的弟弟吗?”
一个憔悴瘦削的女人穿梭在帐篷中,披散的长发毛糙成结,人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瘦,薄薄一层皮包着骨头,身上穿了一条无袖碎花连衣裙,裙子很脏带着干涸的浊白黏液和污血,裙子后是大片裸露的、根根骨节分明的干瘪皮肤。
她嘴里焦急呼喊着一人的小名,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她的弟弟。
大家见状都纷纷摇头避让开她,似乎并不想蹚这趟浑水。
没一会儿,她就畅通无阻地晃到了陆嘉禾他们这边。
“小朗!”
她看见陆嘉禾,忽然变得很激动,丝毫顾不上体力不支,一路狂奔到陆嘉禾面前,枯瘦的手指费力地抓紧他的衣服,凹陷的眼窝也在不停抖动,似乎随时会冒出晶莹剔透的泪珠。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啊,我喊你这么久都不吭声,急死姐姐了知不知道!”
女人用力吸着鼻子,一张口就染上哭腔,话里话外除了嗔怪之外,还布满对弟弟的担忧。
但可惜的是,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长期的饥饿和慌张欺骗了她的记忆,眼前的人并不是她的「弟弟」。
陆嘉禾面无表情地推开她的手,“不好意思,您认错人了。”
“你说什么?”
女人并不相信这些,反而觉得是弟弟不愿认她。
“你、你是不是嫌姐姐脏了,一早就打算好不认我?”
女人觉得很委屈,她鼻尖通红,深凹的眼睛里噙着泪水,每说一句,心就揪紧一下,这段时间所承受的痛苦都不如他这句「认错人」来得难以接受。
终于,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滑过她的嘴角,说出的每个字都沾染泪的苦。
“为了给你买这张车票,他们想要我、想要我的钱,我都给了。
爸妈临死前交待我一定要让你活下去,我哪一点失责了?你说啊!”
女人声泪俱下,诅咒般的嘱托布满荆棘,一圈接着一圈无形地缠绕着她,每一根利刺都在狠狠消磨她的岁月年华。
“……爸妈说女孩子读书没用,所以姐大学也不去了,就进厂里打工给你攒老婆本;相亲相了那么多,聘礼也收了不少,乡亲们在后面戳我脊梁骨、骂我骗婚女我都不介意,只要你能讨老婆就好……从小到大,我为你做了多少事,你这么一句认错人了,姐姐会有多寒心、多对不起爸妈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