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到现在才有空看清站台内有多惨淡——和昨天来时那般热闹远不相同,拥挤的帐篷变得稀疏,有的东倒西歪,有的褴褛破烂,宛如一团揉皱的烂布;帐篷边上站着狼狈又绝望的生灵,再也不见谈笑风生时那般轻松的神色。
他抬头看向每隔几步就有的电子屏幕,底框边缘那一串数字俨然骤降了四分之一,当前存活人数,负一层:40人,负二层:216人。
看到这些变化过大的数字,陆嘉禾觉得奇怪,楼上为什么也会少人?
在他疑惑的时候,消失了一夜的胖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在混乱不堪的站台里找到了他。
“累死老子了。”
胖子气喘吁吁地跑到陆嘉禾身边,见到有墙能靠,索性就顺着墙往下滑,一屁股砸在地上。
看见许久不见的胖子,陆嘉禾也放松地靠上墙,在百无聊赖中问道:“胖哥你对讲机呢?”
“这儿呢。”胖子冲他挪动半边屁股,露出挂在皮带后的对讲机。
“用过吗?”
“忙得要死哪儿有空管啊……你找过我?”
胖子后知后觉往后瞅,但也没见到对讲机闪烁红点。
陆嘉禾摇了摇头,装作无事发生,“没有,随便问问。”
虽然他说是这么说,但只要他开了这个口,心思也算细的胖子就会起疑,上下打量着他,没一会儿就发现一处不对劲。
“诶,你脚上怎么回事?”
胖子刚好坐在他脚边,借着天花板下终于亮起的暗黄灯光,看到他脚踝上有几道乌青指印,很像祖师爷秘籍里写的恶鬼煞气。
陆嘉禾想来是当时在帐篷里被抓住脚时留下的,便说道:“可能在哪儿磕到了吧。”
“不,你仔细想想,你是不是出来在哪儿遇到了什么鬼东西……诶也不对啊,你不是在帐篷里好好待着吗?怎么跑外头来了,还有小纪呢,怎么没和你一块儿?”
胖子本来要提点陆嘉禾一番,但自个儿说着说着又换了话题,一股脑儿讲出了一堆疑惑,这让陆嘉禾也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解释好。
“那个,小纪……”陆嘉禾下意识抬手摸向颈侧,“被我放到报道处那里去了,因为海哥的帐篷被怪物给掀了。”
“啥情况啊这是?”胖子纳了闷,“我以前给大海的符纸还贴在外头呢,海子说那东西对付这些家伙特别起效。”
胖子这些话验证了陆嘉禾当时的猜想。
陆嘉禾回道:“它掉了,可能是被逃生的人撞到的。”
“哦那难怪。”
胖子反应得很平静,毕竟在这里生存不可能万无一失。
但是和身经百战的胖子相比,有个刚进门里的小家伙就没他这么淡定了。
当看到那个浑圆的身影出现,在报道处帮忙的纪瑞年明显吓了一大跳。
“你、你不是……”纪瑞年惊讶得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见他这样害怕,胖子也是乐了,“你怎么就跟看见死人复活了一样啊。”
胖子这一句玩笑话正好踩着边儿,纪瑞年立刻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地把昨夜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通。
胖子听完他的叙述后,一手叉腰一手摸着下巴,“嘿,还真是件怪事,主意都敢打到胖哥我身上来了啊……”
“嗐我说这事儿啊就是它们一早策划好的。怪物没法在帐篷里吃人,所以故意露出破绽让你们起疑,好把你们给弄出去。”
负责发罐头的男人听到纪瑞年的复述,加入了他们的探讨中。
不仅是他,就连脸上有长疤的男人也来插了一嘴,“不都和你们说了,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帐篷,你们现在这叫什么,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听见刀疤说的风凉话,胖子有些不满,打抱不平道:“这当时海子也没说明白呀,谁也不知道怪物还有这限制。”
刀疤连连摇头,“就算说明白了也没用。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不撞南墙心不死。”
“嘿,你这话说的……”
胖子一听就有些来气,但被陆嘉禾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
看见陆嘉禾出手,在一旁的纪瑞年忍不住朝他出声,“你当时干嘛回去啊……”
纪瑞年的话里稍有责怪的意味,似乎在发泄他把他一个人丢下甚至还担心了他一晚的不满。
“看到有人快被吃了,腿脚就不受控制地迈出去了。”
陆嘉禾讪笑着,一副老实内敛的模样,和平时坚毅冷淡的风格截然不同。
“你也真是命大。”
发罐头的男人听到陆嘉禾的话,直接抡手往他肩上一捶,“幸好没被他们亲眼看见你对怪物出手,不然真糊弄不过去。”
当时被怪物围着的时候,是他待在陆嘉禾身边,让他在治安队下来之前,赶紧把匕首先收起来。
而他还想再说两句的时候,耳边又忽然冒出一道怒喝。
“你——”
一直在旁边搬箱子的大海捕捉到罐头男的话,立刻扔下箱子直奔陆嘉禾。
大海撞开人群冲到陆嘉禾面前,单手用力掐紧他的胳膊,“你真的杀了怪物?”
听见大海压抑愤怒的质问,在场其他人都面面相觑。
他们一直避免去谈论后半夜发生的那件事,本意也就是不想让大海深究太多、太过自责,但始终多说多错,一不留神就触动大海紧绷的神经。
于是,最先挑起这个话题的罐头男出来辩解道:“海哥,他也不算杀,那只是……”
“我没问你,我问的是他。”
大海冷冷打掉罐头男伸过来试图安慰他的手,视线如灼热的火焰熊熊扑向陆嘉禾。
大海绷紧下颚,后槽牙死死咬了一会儿才松开,“怪物和玉姐是不是你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