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没和我打过招呼,不要擅自走动。”
见陆嘉禾和四眼回来,王一曼难得严肃地叮嘱了他们一句。
四眼连忙解释道:“桌上的馒头吃完了,我们……”
“好的。”陆嘉禾打断四眼,把他按进座位里。
既然王一曼愿意掌控全局,那陆嘉禾自然不会违抗她。
“怎么样,发现点什么了?”
等陆嘉禾一坐下来,紧挨着他的黑西装终于按捺不住,向他打听了起来。
陆嘉禾瞄了黑西装一眼,下午刚骂过他不干活,现在又不计前嫌地来和他要情报,这家伙也真是能屈能伸。
“什么也没有,还没说上话就被那大爷拉回来了。”
“是吗?”
见陆嘉禾离开的时间不短,黑西装对他的话始终保持怀疑。
但他没有对陆嘉禾穷追不舍,反而笑了笑,“我在上个门里的提议依然有效,你可以考虑考虑。”
“再说吧。”
陆嘉禾知道黑西装的意思,大概又想拉他入伙。
虽然他现在还没从黑西装身上看到什么可用之处,但相处这么久了,黑西装什么性格他也摸得清楚,迟早会想办法向他展示出自己的用处。那他也是拭目以待了。
与此同时,正对祠堂的那条路上出现了新的动静。
不知从何时起,农户家里涌出来的油烟已经弥漫到路上,像是雨雾一样厚重得无法被吹散。
来时的路被烟雾包裹住大半,路周围皆是云雾缭绕,早已看不清各家各户的房屋。
但宗祠前的酒席倒是不受影响,那些烟雾唯独侵犯不到这里。
这时,族长大爷站了起来,手里的拐杖又一次敲击地面。
他中气十足地高喊一声:“起!”
在他的声音中,原本一派热闹的酒席立刻变得安静。
村民都不约而同跟着站起来,一脸肃穆地凝视前方那片烟雾。
在蒙蒙雾气中,几点橘光冒了出来,像是星辰一般在雾里闪烁。
随着明亮的光芒逐渐逼近,沉闷有力的鼓声也从远处传来。
“咚、咚、咚……”
火光烈烈,战鼓擂擂。
鼓锤每挥动一次便带起一阵旋风。
猎猎山风吹不散路上的雾气,那些雾气就像在为来自远方的尊贵使者铺路。
恢弘壮阔的队伍高举火把,劈开迷雾,随着战鼓声一齐出现在众人眼前。
十几人的队伍如同蜿蜒的长龙一般排开,他们手里的火把就像是发亮的龙鳞,耀眼夺目。
这些人身穿七彩斑斓的粗布麻衣,衣服上的彩纹就像符文一样。他们头戴彩陶面具,面具上宽下窄,上面画着的神态不一,喜怒嗔痴,皆是夸张。
队尾的四人一直卖力敲鼓,鼓声绵延不绝,越敲越响。
在响彻山谷的鼓声中,戴着面具的人挥舞着火把,跳起姿态诡异的舞蹈,像是在狩猎,又像是在驱赶野兽。
忽然,一道巨大的黑影划破烟雾,现身于众人眼前。
那是条横卧的纸扎人鱼。
“人鱼”上身是浑身赤裸、金发碧眼的美人,而下身则是一条青墨色的鱼尾。
深山不见海水,山民却幻想出了一条西方神话里的人鱼。
在摇曳的火光中,这条纸扎的人鱼肤色煞白,被绳子捆绑住全身,寓意像是被山民俘获的可怖怪物。
这条人鱼身型庞大,由六名壮年男子共同扛起。
这六个男人和前面进来的队伍打扮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没有戴面具,而是把面具上的图案画在了脸上。
“列祖列宗在上!今天载歌载舞,受老天爷的眷顾,我们日日辛苦劳作,老天有眼,又保佑我们一年好丰收!”
族长举起手里的酒碗,随后一饮而尽碗中酒水,“敬壮士!”
在场的族人纷纷响应他,不论何人皆拿起酒碗一饮而尽。
“敬壮士!”
人人举起酒碗后反扣过来,表明一滴不剩。
“啪!”
族长把空酒碗摔到地面,发出清脆碎响。
其他村民见状也纷纷效仿,碎碗的声音此起彼伏,甚至还盖过了战鼓声。
“从古至今,每逢出战,我们的壮士战必胜、攻必取!妖怪邪祟压不得我们,上有神明,下有先魂,乌亚拉维达!”
在族长慷慨激昂的呐喊中,停在酒席前的队伍开始浩浩荡荡地向前行进。
他们走向宗祠左边的悬崖口,又像长龙摆尾一般在崖边列队。
他们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崖边的巨石神像,神明在火光里晦暗不明,低敛的双眸永远看不到信众的祈念。
见扛着纸人的六名壮士走来,戴面具的十几人又立刻向两边散开,为他们留出一个通往崖下的入口。
“呜呼哀……”
这时,酒席中的村民们忽然开口唱起悲壮曲调,他们发出的字音不是现代音节,听着像是吟唱千年以前的咒语,如同往生咒一般直叫人头皮发麻。
在族人们的歌声中,那六个壮汉高举纸人走到崖边。他们并没有把纸人往向崖下的神像那里,反而举起纸人,从前往后,两两携手跳下悬崖。
随后,站在崖边的队伍又重新聚合,纷纷将手里的火把扔到悬崖下。
火焰在石像周围迅速蔓延,毫不留情地烧尽一切。
千手神像被火焰环绕,黑灰色的石体被照得明亮发白。